《月满长安》转载请注明来源:三零中文网sanlingzw.com
月姬的脸上已没有了癫狂之色,她垂着双睑,在狐奴水边孑孑而立。
十多年前的此地,还有很多嬉闹的白狐……
自薛然决定留在月氏后,对她倒是温柔备至。而与他一同来的那只狐狸,再也未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那一年中,北方匈奴南下,强攻了月氏三次,皆被她用玉盏琉璃设幻境退了军。所以那次,当匈奴再度举兵入境时,月氏举国上下仍是一派安宁。
她本要再次启用玉盏琉璃,却发现灯不见了,薛然也走了……她惶惶追至狐奴水边,却见胡杨之下,他与一女子衣不蔽体、贴身相交……
“月姬,我真不知她……”薛然还在争辩,却惊见怀中白光一闪,那女人已变作了一只白狐。
“白儿?”他困惑、惊异,伸手摸着白狐那光洁的毛发,多么怜惜备至!多么恩爱情深!
但她只想哈哈大笑!可笑这狐狸,偷她的神物化了人形,却不知畜生修行,竟敢贪享人间欢爱!她失了童贞,便只有身死魂灭的下场!
她冷冷看着地上正在慌乱穿衣的薛然。那白狐已气若游丝,她俯下身,贴到薛然身上,手中的弯刀却是稳稳插在了那狐狸的心口,鲜血瞬间晕湿了大片……
“这就是代价。”她笑得魅惑众生。
薛然紧握着她的手腕,却终是无力地松了手,凄然言道:“世人的生死在圣女眼中果真如同蝼蚁,我无话可说……”
她施施然起了身,拿起那宝盒中的玉盏琉璃,转过身径自远去。
自此,任她深陷虎狼之穴、百般受辱,两人也再无相见。
薛然,明明是你负了我,却因那已然必死的畜生,就这样弃我不顾?
月姬回转了心神,才发现已是满脸清泪。眼前那一人一狐,确实让她再想起了曾经的不堪回首,可要她放下,又谈何容易!
月色如水,在她身上笼了一层轻纱。她望着狐奴水中倒映着的清冷女子,竟有些恍惚:这纯洁美丽的人,是我吗?
她看着一人一狐,心中更加酸涩难忍,冷冷道:“
这玉盏琉璃是我因缘际遇所得,确实是一件神物,它存在了太长时间,太过寂寞,所以就要人来陪它。月氏只是一个小国,如何能抵挡周围诸强的虎视眈眈?我身为圣女,自愿为家国舍身,承诺死后魂魄归它所有,伴它千年万年……自订契之后,我哪一次不是为了国家才唤醒它?唯有薛然,我只自私了这一次,却落得这般下场。所以我恨它!匈奴强迫我继续为他们祭天,我有何义务?狐族偷我国宝,害我国家,我报复她们何错之有?它枉为神物,却骗我如此,我为何还要信守诺言、枯守它千万年?”
“那你引我们来是何意思?难道是想他接替你,也落得个死后永不超生的下场?”白瑾对她实在没什么好感,纵然听她言之确确,仍觉得不屑一顾,倒是更关心她所言的血契一事。
月姬与白瑾自是相看两厌,并不理睬她,而是看向小霍,目光流转:“霍将军是天纵奇才,我当然舍不得将你留在这虚无之地。这血契需要两方自愿,将军现在虽只是后备人选,但我却可以因此解脱,得以魂归故里……将军,可算是月姬的恩人。”
白瑾见她还在这儿撩拨人,轻嗤一声,便一头扎进小霍怀里,不再理她。
小霍安抚着怀中无缘无故炸毛的狐狸,心下倒是放松许多:“恩人倒不敢当,不过既是如此,月姬姐姐不如就早些送我们回去可好?”
月姬神色变得幽重起来:“我已身死,生前却有心愿未了……一来,我要你帮我找到薛然,不管他是生是死,我定要问他个明白,他欺我在先,又弃我在后。在月氏国灭、我被俘到休屠王部时,他肯定还在这里,却为何对我不管不顾、任我深陷匈奴十余年?二来,我要杀了休屠王!”
小霍正色道:“找薛然一事,我只能尽力而为,他这十余年来都音讯全无,如今找他怕也是大海捞针……至于休屠王,他日战场再见,我会让他给你个交代!”
“霍将军果然……是正直坦诚之人。如此,便多谢将军。”月姬浅笑,朝着小霍微微一拜。那狐奴水中突然涌上大量水雾,遮天闭月。
待浓雾消尽,又是月朗星稀之夜。
小霍抱着狐狸靠坐在胡杨树下,清风徐来,耳边似是有水波的潋滟之声。他睁开眼,却见原本已经干涸的狐奴水河床上,正氤氲着一片大湖,湖水清湛,正是个弯月形状。
他揉了揉狐狸头,白瑾也悠悠转醒,待看清眼前的一切,却是惊喜得不知说什么好。她急忙去看那胡杨树,只见树的底部,之前枯死的树干,竟有转青之势。
她从小霍怀里跳出,趴到胡杨树下小心询问:“杨蜃?杨蜃?”
一片叶子从空中飘然而下,缓缓落到了她的脑袋上……
……
元狩二年秋,因为之前匈奴右部休屠王、浑邪王在河西走廊的数次失败,单于伊稚斜终是对他们失去了耐心。两部落王不知从何处听到了风声,惶惶不可终日,在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后,两人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向大汉投降了。
河西走廊上吹刮着亘古不变的风沙。十几年前,月氏的老弱妇孺们就是从这里一路西迁、踏上了流亡之路。十几年后,那些曾经凶狠残虐的侵略者们,竟是走上了跟她们相同、又截然相反的路。
休屠王和浑邪王领着浩浩荡荡近十万匈奴人,一路东行,前往黄河岸边接受招降。
世外风起云涌,此间岁月安好。
星月湖边,胡杨树下,杨蜃一袭青衣,似降落凡间的仙人。因缘际遇,谁曾想到,本该死去的他,竟因这玉盏琉璃修成了仙道。
白瑾蹲在湖边,正闷闷不乐:才短短几月,杨蜃竟然已经化形了!可自己呢?她瞧了眼湖水中那傻头傻脑的狐狸,又歪头羡慕嫉妒地看了眼杨蜃,只能再一次感叹命运不公。
星光璀璨,映在湖水中,竟让她蓦然想起了那人的眼睛。
离别那夜,他的眼中也是亮若星辉:“小狐狸,要不要随我去长安?”
这是他第三次问自己了吧。她只记得自己那时竟是怔怔难以回答。
“我叫白瑾……这狐奴水是我和杨蜃的家,我不能……”
他了然一笑,眼中的落寞竟是让她心疼得紧。
“好!那便等我,再来河西……”他摸了摸狐狸头,潇洒地起身离开。
狐狸追了几步,看着他越走越远。
小霍回头温暖一笑:“小瑾,这狐奴水已是过往,不如把你和你大哥的家改个名字吧,星月湖如何?”
他站在星月同辉的湖水尽头,身后就是无垠的大漠。
白瑾红了眼,在心中轻轻地说:好。
那我等你回家……
几片胡杨叶落到湖中,打碎了她的回忆。
白瑾用爪子摸了摸鼻子,有点酸,那个爱摸她鼻头的人还没有回来。
早知这样,我当时就应该跟他走!不行,白儿的遭遇还不是教训吗?
可是,如果不能体味人世情感,我就算能活千年万年,又有何意思呢?
她的脑中早已天人交战,烦的不知如何是好,便干脆四腿一伸,躺在了草丛上。她看着闪耀的星星,便想起那人的眼睛;看着清亮的明月,便想起他张扬的笑脸。
完了,完了。她苦恼地把两只爪子搭在眼睛上,开始在草丛中打滚儿,试图转移自己那丰富的联想能力。
“小白……小白……”杨蜃看着那只傻狐狸,喊了她几声没见回应,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好整以暇地走到湖岸边,轻撩了衣襟端坐在一旁,扭头好笑地看着那只狐狸:“我感觉到这几天,小霍将军似是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狐狸停止了打滚儿,倏地窜到他身上,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等他的下文。
杨蜃弹了下她的脑袋,却不再说话,把白瑾急得开始用爪子抓他的衣服。
“好了好了!大哥错了……霍将军,现下应是在黄河……”杨蜃顿了顿,神色郑重地看着白瑾:“我能感到玉盏琉璃的悸动,它也在等霍将军,对吗?”
白瑾眸色一暗,想起了她和小霍同月姬的约定。
她咬了咬牙,眼中坚定起来:“大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玉盏琉璃的秘密吗?我告诉你,然后,我们去黄河找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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