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玄大陆,中州,妖祸出现后的第一百八十三年。
翠绿群峰之间,一座巍峨仙宗无声矗立,山门顶上书有“归元宗”三字,无声俯瞰着脚下的千阶登仙路,曾经这是一段多么神圣的路啊……无数人怀揣着对长生的向往在这条路上叩首,只为了进入这个威名赫赫的古老宗门。
然而不论它曾如何古朴庄严,今日那庄严也已不复存在。
“都上啊!打下归元宗!”
“把他们老大抓了!给大王下酒吃!”
“饿死了!饿死了!我要大吃一场!!”
“……”
张狂的笑声不绝于耳,话语中满是嗜血的残忍——此时山门外不再是求仙的凡人,而是吃人的妖魔,他们对宗内的人群垂涎不已、虎视眈眈,等不及攻破宗门,便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出利爪,试图碰触自己看中的“战利品”。
“哧——”
如水滴入火堆般的声音响起,那向前伸手而去的妖魔痛喊出声,迅速的将爪子收回,只见原本覆盖着皮毛的手背竟然仿佛被烧灼了一般焦黑。原来透明的空中,有一层看似轻薄如水的屏障,如笼盖般扣住整个归元宗,将其纳于保护之中,不容妖魔进犯。
这正是归元宗从千年前传承至今的护山大阵。
“快上去,你这怂货!”
然而妖魔们不仅没有被同伴的惨状吓到,反而嬉笑着将它活生生推到屏障之上,看它哀嚎着化为灰烬。
在宗内看到这一幕的人们不由胆寒,吓得连连后退。
若是宗门弟子,自然不会这么容易被吓到,但此时门内与这些妖魔对视的,也不是训练有素的弟子——他们只是毫无修为的普通百姓,此刻与家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像恐惧的鸡群。
“呜哇——!”有小孩儿缩在姐姐怀中,仍被朝她张开血盆大口的妖魔吓得大哭,惊慌的抱紧了姐姐,却没发现姐姐也在捂着嘴发抖。
年老的人满面是泪,干瘦的胳膊将小儿们向后推去,“让娃娃们去后面藏着,仙人会来救我们的……”
妖魔们放声大笑,“仙人?仙人自己都顾不得了,还顾得上你们?”
“我们大王把那凌涣小儿打了个半死,他看到我们来逃还来不及,怎么会过来啊?”
它们嘲笑着这些凡人不切实际的希望,狂笑着,像不知疼痛般一个个冲向了护山大阵。
“哧——哧——”
灰烬在空中飞扬,一只只妖魔毫不在乎的燃尽了自己的生命,换得大阵的光芒渐渐微弱——显然它们就是在用这种消耗妖魔的方式破阵。
这些妖魔并不十分厉害,大多只是其他大妖手下的喽啰,最棘手的就是数量众多,然而此时它们已经把数量优势用到极致,就算留下的妖魔不足一半,也足以将归元宗踏平。
人天然就会对妖魔的疯狂感到恐惧,何况肉眼也能看出——护山大阵真的在被它们削弱,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几乎没有人对今夜的战局还抱有希望。虽然他们还在不断的祈祷,但这也与等死无异了。
忽然间,他们耳中出现了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
仿佛有一百只翅膀在挥动,渐渐的,能清晰听到几声鹤唳——是一群白鹤,它们抓着、衔着一沓沓纸张,慢慢的落到众人面前。
“是鹤!是凌宗主的衔云!”他们认出了与归元宗宗主凌涣形影不离的那只鹤。
在人们或盛满了期冀、或唯余下恐惧的目光中,领头最高大的一只白鹤,衔云,将嘴里的传音符交给站出来的一个老者,那符中很快传出温和而镇定的声音,“诸位不必惊慌,凌涣已传讯门中长辈和各方道友,很快便会有人前来相助。”
“是凌宗主!凌宗主的声音!”
“啪——”“哎呦!”
“继续听!”
在众人重新燃起希望的目光中,那张符继续播放着凌涣的声音,“但众妖魔对护山大阵的破坏太快,我如今在阵眼处维持阵法,无法前去修补。”
“只能备下固符令衔云带去,还请诸位相助,将符贴于山门两旁石柱之上,本宗护山大阵唯有山门一处薄弱,张贴固符后便可修复阵法、阻挡妖魔!”
贴、贴符,但是山门那里的妖魔实在太多……
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哪敢挨着妖魔的脸贴符啊……当然不是不相信凌宗主,但他也说那护山大阵削弱的太快,如果一个不小心,就在去贴符的时候妖魔钻进来了,那还不第一个、第一个吃了去贴符的人?
众人怕死,不仅怕大家一起死,也怕自己先一步死啊!
白鹤们已经将符都放在了他们面前,但在这个微妙的氛围下,他们都不敢第一个去贴。
突然一个老人站了起来,他是三源村的村长王有田,如今已经有七十岁了,知道再这么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他一把抓起一沓黄色的符纸,头也不回的往山门前走,“老夫这个年纪了本来就要死了,能给这么多人拖一会儿,也算积阴德了!”
他好不容易走到山门前,咽了口唾沫,按凌涣说的,颤颤巍巍的把符拍到门柱上,只见大阵立刻亮了一下,但很快又在妖魔的围攻下慢慢黯淡。
“有用!有用!”王有田咧开没了牙的嘴,回头想跟大家说凌宗主的符特别好用,却一转头就撞到了人的胸膛。
他一个七十多的老人都敢第一个来冒险,村里的青壮年们哪还有脸在那害怕,紧跟着都去拿了符跟着他过来了,这下自己“唰唰”的贴着符,还要劝他:“王老,您回去吧,我们这么多小辈,哪能看着您受这个罪啊!”
王有田非不走,“王大,你说的什么话,我都过来了就不打算回去……回去也是打退这群妖魔咱们一起回去。”
不光是他们,很快所有人都加入了,连矮小的孩童也在跑腿给他们拿新的符纸,这些黄色的符纸上用朱砂描出复杂的纹路,王大将手中的符拍在门柱上,尽量不去理会脸侧狰狞的鬼脸和自己抖似筛糠的双腿。
他们曾是不同村庄的百姓,从好几代祖宗起世道就变成了这样,处处都是妖魔鬼怪,杀也杀不死,原本还有很多仙人来除妖,可是妖魔鬼怪杀不尽,仙人教徒弟却快不了,来除妖的仙人死了一个又一个后,就只剩下凌宗主还一直在。
三天前,凌宗主又来到他们村子,张口竟然就要把这座山附近的几个村子全部迁移进山门,村民们商量以后跟着来了,日子这才突然好过起来,山上有地有房屋,宗主还有本事,能把妖魔关在外面,王大在山上睡了这辈子第一个安稳觉。
但谁也没想到,这一晚突然就来了密密麻麻的妖魔,把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此时,主峰的大殿中,一位道人正端坐于阵眼处,任大阵源源不断的抽取自身灵力,面色在乌发映衬下愈发苍白,显然已经比较吃力,却仍双手翻飞迅速的画着符篆,仙鹤们候在他身边,一旦数量够了便抓好送走。
这道人正是归元宗现任宗主——凌涣。
光看这阵法仅系于一人便知道,当前的场面维持不了多久,任他再厉害也不是真仙,灵力有出没进,根本撑不到天亮。
可奈何妖魔们不知从何得知护山大阵的运作方式,一来便破坏了大阵依靠的几处天然灵基,逼的他只能自己坐在阵眼中控制阵法,现在除了撑着也没有别的办法。
而且——村民们认为今夜妖魔围攻山门来的突然,但凌涣却知道这并非意外,他前段时间又出门了一趟,五天前才回到宗门驻地,也就在那时他发觉了征兆。
当时他刚回宗门,按以往的习惯去探听附近妖魔这段时间的情况,却发现原本被某只中等修为的蜘蛛精占据的山头,妖气大涨,远远观气便觉阴风阵阵,凌涣不由心生提防,没有如往常一般直打进去,而是决定先隐匿身形打听情况。
巧的是山中诸妖正在宴会,他装作小妖混入大殿,听席间妖魔吹嘘才知,这个山头换了头领,且新头领是原本一直待在金陵城的撼山妖祖——修真者素来远离人烟避世苦修,妖魔却喜欢血气,因此人口越多的地方妖祸越严重,金陵城是旧都,达官显贵带着家奴佃户便是不小的数目,能占据这么一处风水宝地,撼山妖祖的实力可想而知。
凌涣当日本就还有余伤,不慎露了痕迹,又跟撼山过了几招,当真是撼山之力,他对战中受了一拳,当场吐了口血,至今还未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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