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一抬头,微微鼓起的脸颊落入戴远知眼帘,她的皮肤薄,白,惨淡光线,尤为刺眼。那双素来沉静不动声色的眼眸有藏不住的怒火在跳动,茉莉模模糊糊察觉到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升腾起的戾气在顷刻间被他压下,低声对她说了一句:“等我一会儿,处理一些事。”转头瞬间,眼神陡然一变,像是起了杀心的侠客。
戴远知站起身来,伸出手示意。多年默契让黄占磬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手杖虽然递过去了却还是有几分不确定的迟疑,更多的是惊讶,戴先生是从来不亲自动手的,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地痞流氓,怎么可能劳驾得了戴先生?
但这一次也确确实实是这么多年来,仅少见他动怒的场景,不怒自威感让旁的人都不由地冒出冷汗。
黄占磬没有问,也不会多问,他只要遵照指示奉命行事就行。
定制的手杖,用的是上好的材料,也是防身利器。戴远知就这么拖着那根手杖,瞄准目标,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黑哥。
茉莉也在这时看清,他走路的姿势带着微微的跛,不知是不是在灾区受的伤。
戴远知到了黑哥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他,忽地抬起手杖,碾在黑哥手上。
“啊!”黑哥一声惨叫,握住手腕,脸都变形了。
戴远知杵着手杖,将底下的手当成肉垫,半蹲下身来。他笑的散漫,旋转灯不知疲倦地闪烁着,打在冷淡的眉眼上,那压在手杖上青筋蔓延的手背上,切割出无数道凌厉的线条,阴郁感扑面而来,像是在谈论着天气如何般随意的说道:“这就疼了啊?”
“来试试这个。”戴远知垂眼,捡起一片碎玻璃,捏在手里把玩着,那半片玻璃里映出一双阴鸷的眼睛。他将那碎片的锋利对着黑哥左右两边脸颊比划着,“是割这,还是割这?”
“啧,破相了,那就帮你这边也划两道。”
话音落下,戴远知眼里凶光陡生,玻璃片在手里利落一转,划向了黑哥的颈动脉。
黑哥一动不敢动,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眼睛睁得如同铜铃。
魏总想上前,却又怕更惹怒他,急的跺脚。虽然他这场子里一年到头打架滋事的不少,但只要不出事,不要见血光,一切好说。可是眼下,戴先生亲自动的手,谁敢阻拦。
传闻中那个阴狠冷漠的戴先生在这一刻都有了具象化。茉莉想起在哪里听过他的一件事,他亲手把手足兄弟送进大牢,刑满之后有家不能回,被他逼得躲在国外。有人说若不是生性冷血,怎么会这样赶尽杀绝。她又想起那日在车上,他说戴先生算不上什么好人。这是对他自己的评判。
他会说出这句话,说明他心里清楚,他这一生走到现在做过很多的错事,也许有的是无奈之举,有的是必须而为之,但是倘若要让他为了她去沾上这血光,再背负骂名,是不值当的。
茉莉来不及多想,甚至不确定自己能否劝得动他,在他手里的玻璃碎片寒光凌冽地压下去之时,顾不得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过来,也顾不得腿脚是不是还在发软,酒瓶碎片扎进鞋底也浑然不察,她只知道紧紧地抱住他,抱住他的手,对他摇头,喉咙被堵住,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摇头,散得到处都是的酒气将眼眶都熏得发红。
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流泪。
戴远知将手杖扔去旁边,那只干净的,没有沾上血污和酒气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擦掉上面的泪痕,笑着,身上的戾气一下子就散开了,满眼的宠爱:“别哭,一会儿就好了,去旁边等我一下。”
随后,黄占磬走上前来,对她说:“黄姑娘。”
茉莉松开了手,由两个女服务员扶着,到旁边,眼睛却还是紧紧看着戴远知。
戴远知回过头,拿碎玻璃光滑的表面拍着黑哥的脸,一下,两下,三下,厚而冰冷的玻璃如冬日雨点般拍打在脸上,生冷又疼。
他的力道重,带着蓄力的狠劲。
黑哥刚舒出口气,防不住被这样折腾,连声求饶:“爷啊,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放高利贷的不是我啊,真、真、真不是我啊……”
戴远知微眯起眼,动作停了,掉转头对黄占磬吩咐:“去把于少允给我找来。”
乍听下,冷意四起,不寒而栗。
他这才走向试图隐形的魏钧山面前,徐徐开口道:“魏总,我的人在你的地方出了事,这笔账,你说要怎么算?”
向来流传下来的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就算惹天王老子也不要惹上戴先生。
整个平城商海之中,谋划布局没有高的过戴先生的,就拿当年帮林扶摇上位的那一段来说,简直堪称“人性诱捕器”,抓住林家长子的性格弱点,设局让他自己跳,没有人能逃的开专门量身定制的,以性格弱点为饵的陷阱。
这么多年来,他塑敌太多,但是能真正拿捏他的却没能有一个。只因他擅长抓住别人把柄,却从不轻易露出自己的把柄,更别说性格弱点,向来克制隐忍,几十年如一日,密闭如同堡垒般难以攻破,想要从他的身上,用他对付别人的方式对付他,那是比徒手登天简单不了多少的事。
魏钧山的如意算盘就此覆灭,如今账本上又新添一笔,腿脚一软,扑通地跪了下来。
*
于少允是在麻将桌上被叫走的。
身旁的人把手机递过来的时候,他还一脸不耐烦地说:“谁啊,不重要的事你让他等我这这局结束再说。”
对方不敢出声,只用嘴型说:好像是戴先生。
于少允头皮发麻,也没了再玩下去的心思,接完电话捞上外套就往三里屯赶。
酒吧里,客人都被清走。酒瓶碎片四散,一片狼藉,几个服务员正在打扫,窃窃私语声传来。
“刚刚那位是谁,好大的阵仗。”
“魏总都给他下跪了,真的不敢想象这位的身份。”
“估计是哪家的阔少。”
“我看不止,那架势不像寻常二代,你们想魏总他平时那副屌样,不是位高权重的,能逼他成那样?”
“你们都没认出来啊,那两个女的,其中一个就是夏阮宵,拍了好几部电视了,一直不温不火。之前闹的满城风云,澳门赌博事件那个二奶就是她,后来听说惊动了戴先生才摆平的。”
“啊,戴先生,那刚刚……”
说话的人止住了声,都不敢往下再猜了,自顾自地做起事来。
于少允粗略听了一耳朵,联想到之前那事,现在仔细想想,确有猫腻。他二哥这么久以来都没有管过他,为什么现在突然出手,难道真跟那姓夏的小贱人有关系?
于少允被引着上了二楼,看到包厢门口守着的两名保镖,心理素质再好也奈不住这肃穆的气氛,强定心神才克制住了手抖,推开包厢门看到沙发正中坐着的男人时,终是露了怯:“二、二哥,您回来了怎么也不叫人通知一声,我好去接您呐。”
戴远知轻抬了抬下巴,凉凉道:“认得吧?”
于少允这才注意到这屋里还有别人,被五花大绑着蹲在角落里,暗淡的光线下看不清脸,于少允眯起眼辨了会儿,摇摇头:“不认得。”
话音一落下,最近处的那人爬到于少允脚边,哭着抱住他的大腿以表忠心:“于公子,您不能不认得我们啊,上周是您亲自打电话给黑哥的啊,说、说戴先生不在了,可以让黑哥上门催债了,男的躲起来,就追着那女人,两人是一起的,逮着一个,另一个肯定会出来……您是这样说的啊,不信、不信您自己问黑哥……”
于少允狠狠将他踢到一边,骂道:“狗娘养的东西,赖账赖到我头上来了,二哥,我绝对没有,这不知道是哪家放高利贷的,都看我好欺负,赖我头上呢。”
戴远知淡淡瞥向黄占磬:“把这几个送去警局。”
在黄占磬和保安把人带出去的那两分钟里,戴远知从头到尾只是坐着,无声无息地看着于少允。他越是这样,于少允心里越是没谱,也越是害怕。
待人都送走后,密闭的包厢里只剩了他们两人。
戴远知这才慢慢站起来,一边扭动着手腕整理袖子,一边一步一步走到于少允面前。
“二哥。”于少允嗓音带颤。他如果不怕戴远知,也不会在他最忙最疏忽的时候搞小动作,但他也知道,现在说知错了为时已晚。二哥已经给过他机会了。
戴远知伸手,慢条斯理地替于少允掸了掸衣领,笑起来的样子很是残忍,不能想象,这样好看的一张脸,笑起来竟有这么残忍的一面,“少允,二哥耐心有限,不要成为第二个修远。”
戴修远是戴家老三,此事在当时闹的沸沸扬扬,二哥也因此落下了一个“不顾兄弟手足,凉薄冷情”的骂名,但事实上,其中细节并不如外界所看见的那些,真实情况,二哥为了家族颜面,一人承了下来,却担了这许多年的骂。虽然他知道二哥并不在意这些。他心里是佩服二哥的,自知做不到这个地步。
于少允也知二哥并非冷情的人,他给过修远很多次机会,就像一次次给过他机会一样,二哥如果真的要对付他,随随便便的拿出一条就能把他送进去,但是二哥都没那么做,他还在给他机会,在等他迷途知返。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于少允膝盖一弯,人还没跪下,眼泪先流了下来,边哭边跪下,扯着戴远知的衣角,哭讼:“二哥,我真的有听你话,会所关了门,我全部的家当都拍卖出去了,卡也让你冻结了,我真的是没钱,一分钱都没了,我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啊,还有那黑子,我没让他们闹事,只是说能有多少钱就给我多少钱,别弄出事来,我真这么说的啊二哥,你要信我啊。”
戴远知瞧着他,不复温情:“我根本不在乎你是怎么说的,事情由你而起,已成定局。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是你破坏承诺在先。少允,你可知,我最厌恶的就是没有契约精神的人。从小你就如此,一出事就求饶哭泣,过后又变回原样,我已经对这样的你,感到……厌烦了。”
他低声喊来了门口守着的保镖:“把于公子一块带去警局吧,跟他们说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用顾及我的面子。”
不管于少允怎样悲恸的哭泣,怎样的追悔莫及,喊着他“二哥,我知错了”,戴远知都扭着头没有再去看他一眼,少顷,门合上了,安静中,他伸手盖住了眼睛。
他终于还是对少允动手了,这是他自己也不想见到的结果。
然而他也知道,这根本不到结果的时候,还只是开了一个头。
*
茉莉和夏阮宵被安置在另一个包厢里,这里足够安全,桌上放着茶水,点心和水果。茉莉屈膝抱坐在沙发中央,披着戴远知的大衣,衣角被酒水打湿,这会儿虽已半干,但仍旧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
酒虽醒了大半,心还是泛着空茫,跳的很快,还未完全从刚刚的大场面里醒转过来,包厢里暖气充足,她却手脚冰凉,只能将身体深深埋入他的大衣里,闻着上面他的气息,心才稍稍安下来一些。
“茉莉。”夏阮宵抓住她的手,语气全是内疚和自责,她不知道现下能说什么,似乎什么也说不了,只能紧紧抓着手,给予她一点力量以减轻痛苦。
这种感觉夏阮宵很熟悉,她在初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也是茉莉现在这个模样,娱乐圈的黑暗,常人无法想象,为了得到一个好的角色,或者只是博取一个出镜机会,却要出卖自己的□□,甚至是灵魂,比比皆是,在那里面的人,能混出头来的,早已不是原本的样子。真正能坚持自我的更是少之又少。
在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候,遇到了创世老总顾詹旭,将她解救出来,从泥泞中拉起来,不惜重金投资影视,只为捧她,然而好景不长,他自己遭受了重大的挫折,所有人都离开他、抛弃他,只有夏阮宵难忘恩情,坚持陪伴在左右。
饶是她已见过腥风血雨般的场面,但今天这样的,还是让夏阮宵震动不小,那个男人,从他出现开始,夏阮宵就猜出身份。她是第一次见戴先生,一个存在于他人嘴里的传奇,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年轻、高大、一表人材,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却是如传闻中一样,杀伐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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