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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予愈发喜欢把自己照在黑暗里，如幽灵般徘徊不前。
“我回来了。”江洲如往常一样说着，看了看江予没再说什么。
“嗯，听到了。”江予一直坐在轮椅上，他的视线从未落到江洲身上。
江洲在他的膝盖上放上了成绩条，低头不敢看江予的脸，但也没有逃避。
江予的视线终于动了，呆愣了好久才活动着僵硬的手臂，拿起那张他看的十分模糊的纸条，“把我眼镜拿来。”
他的声音几乎小到几不可闻，虚弱得又像使了很大的力气。
尽管戴着眼镜，眼睛还是不断的向那张纸靠近，眼睛微眯，仔细地看着。
良久，他都没有说话。
江洲也不急，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不知何时白发繁多的头顶。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排名到两位数。”江予的语气平静，像是长年不受饶的湖泊。
“抱歉。”江洲下意识的道歉。
江予终于屈尊降贵地抬了头，“下次继续努力。”他温柔地看着江洲，嘴角带着微微笑意。
而江洲愣在原地，一声不吭。
江予明白江洲的感受，他始终明白自己在江洲十多年的童年生活中留下了什么样的童年阴影。
只是习惯难改，而现在终于可以说出口了——大概也是为了不留遗憾吧。
“拿回去吧，我已经看到了。”江予将成绩条递给江洲，在自己孩子发愣的时候放在了他的手心，“我也该给你道个歉了，江洲。”
然后没再看他，兀自浮动轮椅惊了房间。
江洲心跳仿佛停歇一般，呆立在原地。又嘲讽一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概是池幕给的定心丸，他知道自己父亲不会再像原来一样怪他。
他想过父亲冷漠地看了一眼，直接一句不说地抛给他。这已经是他设想的最好结果。
可那个面子比天大的父亲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给他到了歉……而他因为一句抱歉就不知所措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江洲望向自己紧闭的房门，似乎想要透过一道道阻隔看清十多年都未看清的父亲。
他打开了门，进入了很久未进的江予的房间。
“已经几个月了，该去医院复查了。”江洲对安详坐在轮椅上的人轻声说道。
“好。”江予回答他，“等你有时间了就去。”
江洲点头，又反应过来江予是背对着他的，说道，“好。”
高二下学期第一次大型联考结束了，学生们怨声哀悼了几天，一切还是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江洲第一次没有因为成绩下降而难过很久，很快就进入状态把之前落下的都赶回来。
学校里再没有了讨厌的人和成堆的麻烦事，一切都是江洲所想的平静而快乐。
放假比想象中来得快，高三联考给他们多放了几天假，满学校除了高三都像猴子一样发疯地逃离这所煎熬之地。
江洲到是算得上平静了，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跟着徐熠一起走出校门。
虽然是放假，但高中生放假除了有点时间自我管理，作业成堆的想要把家里填满。
烦躁如徐熠，一路上将学校抱怨了遍。道别的时候都不忘再骂一句。
“放假带这么多作业都这高兴。”熟悉的声音从背后想起。
江洲熟练的将手上抱着的一大堆卷子递给他，“放假了当然开心。”
池幕被这堆试卷的重量吓到，手里不小心踉跄了几下。
江洲笑声传来，“池大少爷比较金贵，还是给我吧。”
池幕自然不服气，“只是一下没反应过来，你们学校是真奢侈啊。纸像不要钱一样。”
江洲轻笑，感叹池幕阴阳怪气的能力不断提升啊。
“为什么不把卷子放书包里，拿着不麻烦吗？”池幕抱着卷子走在江洲旁边，然后打开车门，把江洲那堆厚重的卷子放在后座。
江洲：“他放学了才发，那个时候我书包都整理的差不多了。而且他发的毫无规律，我刚还好好在整理了一下，拿在手里回去直接放在桌上开始按顺序写也方便。”
“不过，主要是习惯了，之前放假总是坐公交回家。在公交车上就开始写卷子了。所以就习惯了直接拿在手上。”
池幕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你们是放假还是考试呢？才放不到五天假写这么多卷子。”
江洲无奈，轻笑地调侃，“没办法，他们以为我们是学习机器。你高中假期是怎么过的？”
池幕到是真的认真开始想了。
他的高中平静中满是幸福和自由，荣安之间总说他性子沉闷，多和人说说话才好。于是没有让他在贵族私立学校，荣安说那里总带着点利益缠身，她希望他可以简单的度过高中生活。
所以最后给池幕找了个普通的私立中学，教学环境和人际交往都相对轻松，而且有程安和另一位朋友也在。荣安觉得在那样环境下的池幕会有很好的高中回忆。
最后也如荣安所愿，池幕性子开朗了不少，虽然和陌生人还是不是很爱说话，但也不会下别人面子。那些贵族少爷的脾气是一点也没有，待人处事也比之前不止好了一星半点。
虽然荣安从不要求池幕的成绩，甚至是在选学校的时候就没有把教学水平考虑在内。池幕还是靠着自己的能力考上了最好的学校之一，本来之前一直像要不然直接送池幕出国算了的荣安开心了好久。
“我那时是不是只收到了我妈把我带回家了。”池幕本无焦点的目光落在了江洲的身上。
江洲点头。
池幕微微笑着，是很温柔很舒服的笑容，“你会不会想我回到我妈身边过得一点也不快乐，孤苦伶仃的？”
“倒是没有，你母亲应该是个很温柔也很爱你的人。”江洲解释道。
池幕很开心地点了头，“嗯，我母亲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带你去吃饭的地方继续讲故事，好不好？可不能让我们珍贵的高中生饿着了。”
江洲本来被提起来的好奇心就这样被池幕带断了，有些无奈，但抵不过饿，就由着池幕找了家餐厅好好吃饭。
等菜上上来了，池幕也没关子，他们坐在包厢里，声音大点也不用担心会吵到别人。
“我和程安，还有程默言一起长大。小学和程安在一起，后来我妈给程安找了家领养家庭，初中就没和她一起上了。到了高中我妈可能怕我得自闭症，就给我转到了程安和程默言的学校。”池幕边说边吃着。
他每次讲故事总有种游离于自身的感觉，好像那些事情不是他经历的一般。但说得又格外郑重，江洲知道那些回忆对他的重要。
江洲突然听到了有些不可思议的名字，“程默言还活着吗？”
这样问好像不太礼貌，但说出的话没办法收回。
不过，池幕也没在意，他明白江洲的意思。
他点头，“嗯，小舒老师将他带走藏起来了。等到我母亲将程家一网打尽才去找的他们。”
“小舒老师吗？”
“嗯，她本名叫程舒，是程家人。不过是被威胁到孤儿院的，她和我母亲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我母亲找到他们后，因为那时事情仍旧很多，程默言就交给我家之前的一个保姆照顾了。那时程安和我住在一起，默言会常来找我们玩。我那时心里状况不太好，对小舒老师只有怨恨，很久才慢慢接纳了她。”
“我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里治疗，我母亲长忙工作上的事，虽然每天我们都会说说话，但每次照顾我的还是小舒老师，渐渐的也放下了成见。”
“后来，我过上了实在安稳的日子，以至于我真的以为院里的那些事情只是我的一场梦。醒了，我的家人还是在我的身边。不过，我永远明白的。我的快乐之下有太多的血与泪，我的生命是另一个人换来的。”
“池幕……”江洲哑声说道。
池幕给江洲夹了写他爱吃的菜，“不用这么心疼地看着我。人活着就是要跟一个又一个人和解，只是我的困难了些。心里医生跟我说了很多，我慢慢也有放下自己的责任。他和我说，程叙一定也希望我过得快乐。其实和我的家人们在一起，我已经很快乐了。我只是总是在想，这里面要是程叙还在就好了。我的快乐里应该有他一份的。”
那时的他们脆弱而敏感，程叙成了不可提的名字。只要提出，本快乐的氛围立刻落入冰窖。
他们都对不起的程叙。
之后，池幕有时想到程叙，总是回想那时程叙要是看到他们因为他的名字而僵硬，会不会想把他们打一顿。
池幕知道那一定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后来，我们确实和程叙和解了不少。时间的流逝下，活着人才是真正真实的，我们也开始了珍惜当下。我小学在治疗中度过，初中身边没什么熟悉的人，也不太说话。我母亲觉得我太沉闷，没有他上学时期的朝气。就把我转到了程安他们的学校，学校里环境很轻松，我过了一段很开心的高中。”
池幕眼里带着笑意，提起高中时代，他是真的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一定努力更新！马上又会赢来一个小高潮，我抓紧在年前把这段写完，让大家甜甜的过年。我预计是在3月份把这本写完，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很谢谢每个观看的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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