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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走进了房间里。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别的动静，可陈茹就是知道有人进来了。
眼角余光一瞥，房间里除她以外并没有人。月儿人呢？
明明之前还守在她的床前，可现在那个丫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攥紧了被角，整个人陷入到了巨大的恐惧中。
明明看不见，可陈茹还是感到那个人离她越来越近。
她吓得赶紧闭上眼，假装还未醒来，可身躯却忍不住轻轻颤抖。
黑暗中，对未知的恐惧无限放大，陈茹脑中不由浮想联翩。
那个人会不会此刻正站在床边呢？
或者仍不够近，他可能正弯下腰将脸凑近了她，连她脸上细微的绒毛也能看清。
陈茹额上浮现一层薄薄的冷汗，这个猜想让她的心狂跳不已。
也许她一睁眼，就能看到他的脸。
什么样的脸呢？青白而浮肿的，脸上黑色的经络纵横交织，一双不属于活人的眼睛满含恶意地盯着她。
她并未睁眼去看，可细节却在想象之中不断被填充。
不知道是虚假还是真实，她甚至闻到了死鱼的腥臭味，鱼的眼睛是腐烂的灰白色，那臭味也像是带了死亡腐臭的灰白。
“睁开眼睛啊，小茹！”有个不辨男女的声音似乎这样对她说。
陈茹在心中拼命摇头。
“把眼睛睁开看看我呀！小茹，难道你不想看看我吗？”那个声音诱惑着她。
陈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快看看我啊！”对方不停地催促，顿了顿后拉长了语调，“我正在看着你呢，小茹！”
不知在小茹的幻想还是真实的情境中，对方将脸贴在了她的脸上。
陈茹心中的恐惧达到了。
她想要放声尖叫，可是因为极端的恐惧，发不出一点声音。
接下来，他不会是要……
和她猜想的一样，尖利而冰冷的指甲触碰到了她的眼皮上。
那只手正在使力，一点一点地往下按压。陈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眼球即将被戳穿的恐惧占据了她的身心。
可是和她猜想的不一样，那只手最终只是停留在她的眼皮上，并没有这样做。
渐渐地他放松了力道。
陈茹不由松了一口气，可随即，那只手便将她的眼皮硬生生往上掰开，陈茹还是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啊——”陈茹再也忍不住放声尖叫。
“怎么了小姐？”月儿从昏昏欲睡中被惊醒，看着发狂的陈茹，连忙跑上前去关切地问道。
“手、手、手……”陈茹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有好多手，语调因颤抖而扭曲。
月儿连忙将陈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抚，并柔声道：“没事的小姐，不用害怕，月儿一直在这里陪着您！”
陈丘明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又低下头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为什么将小茹唤醒后，她睁开眼睛看到他的第一眼，会是这个反应？
为什么他只是用手摸了摸女儿的脸，她却对他的手如此抗拒？或者说，是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恐惧至此？
虽说小茹对他这个做父亲的算不上有多依赖和喜爱，可多日不见，他难得回来，女儿怎么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陈丘明本想上前安慰女儿一番，可陈茹只是死死地抱住眼前的小丫头，就像是溺水之人抱住唯一的浮木一般。她不停地挣扎着，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尖叫声里有对某种事物极致的恐惧。
他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说，王公子失踪这事刺激到了小茹，她的病情又加重了？
陈丘明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愁绪，本以为山野清净，小茹在此地能得到很好的修养，可事实似乎相反。
他担忧地看了女儿一眼，无奈地走出了她的房间，打算去找芸娘问个清楚。
陈茹的所在和中堂隔得并不远，她闹出的动静不小，阮清宁他们自然是听到了。
芸娘本来正陪着他们闲聊，听到陈茹的叫声后，连忙放下茶盏站起了身，匆匆和他们致歉后，便疾步往门口走去。
阮清宁和小柔对视一眼后，也急忙跟着走了出去。
陈丘明正迎面走来，看到他眼中的焦急之色，芸娘轻叹一口气。
“小茹到底怎么了？”
“老爷，这事很难说清楚。”
陈丘明顾不得计较她的称呼，只是一个劲地追问：“她这样多久了？还有，为什么不派人来村外找我？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如果她出了事，我怎么对得起亡妻？”
说道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陈老爷一向和蔼，芸娘第一次见他如此，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心中一慌，不知如何开口。
见她如此，陈丘明只得缓和了神态，“抱歉，芸娘，我并非有意苛责于你。我不在村中时，都是你帮我照顾着小茹，我心中十分感激。只是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女儿，心急之下我才……”
他强压着怒火解释了一通。
芸娘连忙惶恐地摆摆手，“老爷，您千万别这么说。这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让您担心了。”
她看了阮清宁和小柔一眼后，欲言又止。
阮清宁的目光落在了陈丘明脸上，她略带关切地开口，表示自己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许能对陈茹小姐的情况有所帮助。
陈丘明点了点头，一行人又回到了中堂之中坐下。芸娘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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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对于女儿的婚姻大事，老父亲一向十分着急，可陈茹本人并不怎么热切。
看着父亲从村外物色的年轻俊杰，他们或英俊或豪气，吸引了村中不少女子的目光，陈茹却只觉寡淡无味。
虽然出生在一个父母恩爱的家庭中，母亲死后父亲依然十分深情，可她本人实在很难说对婚姻有多少向往。
因此对于那些向她表露好感的男子，陈茹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她自知相貌平平，也无过人才情，秉性亦不算柔婉可爱，那些青年俊杰自然不可能是冲着她这个人来的！
可父亲的想法却和她不一样。
就算是为钱来的又怎么样呢？反正他们身家丰厚。再说女儿是夫人生的，夫人那样的女子如此令人倾心，他们的女儿又岂会差劲？
陈茹觉得和父亲无法沟通。反正他们家不缺钱财，她就是在家中待一辈子又怎么样？
陈丘明想，女儿可能还小，人世间的道理一时想不明白也是有的。
而且她自小便体弱多病，也不好太强硬地逼迫于她。再者世间姻缘，讲究的毕竟是一个你情我愿。
谁知陈茹犟得很，这个固执的想法一直未曾改变。
陈丘明实在是想不明白，出生在一个和睦的家庭中，女儿何以对成亲一事如此抗拒？
后来陈丘明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他与夫人的相识相恋太过离奇动人，女儿深受影响，所以无法对普通的男女之情产生向往？
于是这位老父亲在当山贼劫掠众人的同时，还不忘在闲暇之余为女儿安排出精彩纷呈的传奇故事。
可那些英雄救美或才子佳人的故事，同样没能打动女儿如铁石般不通情爱的心肠。
陈丘明并不放弃，还抓了不少过路的读书人，为女儿的事出谋划策。
结果情况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那一次他抽空放下山寨中的事物，带小茹回城一趟。
彼时春暖花开，年轻的公子和小姐们穿上好看的衣裳，兴致盎然地外出踏青。
陈茹撇下父亲为她安排的公子，偷偷地溜了出来。
她在天地间呼吸着自由的空气，离开了那些令人烦闷的人和事后，连周围的草木都可爱了几分。
置身于纷攘的人群间，独自一人的她并不觉得孤独。
忽然，陈茹的目光被一个人吸引了。
那是一位相貌俊秀的青年，身着青衣，手持花枝，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身影却有些寂寥。
平心而论，他的相貌并不比父亲物色的那些公子出色，看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陈茹就是被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吸引了。
注意到她的目光后，青年回以一笑，并以手中之花相赠。
陈茹收下手中的花，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
青年又笑了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陈茹呆愣在原地，想要迈步去追，可最终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
陈丘明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急急忙忙地将女儿寻回后，敏锐的他很快便发现女儿有些不一样了。
她时常对着一枝枯萎的花木发呆，眼神缥缈，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离开小寒村时，他嘱咐芸娘多留心小茹的变化，回到山寨后，便尝试着让手下去打听那一天发生的事。
从几位目击者的口中，山贼们很快拼凑出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陈丘明仰天大笑，心想小茹终于开窍了。
不管这青年是什么人，他肯定能把人给女儿带回来！
阮清宁：“这位青年就是后来的王公子吗？”
陈丘明点了点头，语气颇为感慨，“是啊，他就是王公子。那时我本以为很快就能把他找出来，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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