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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延祚坊一

谢涟与她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第二次!”他拿出手指比了比,见赵青川狐疑的望向他,他解释道,“这是你第二次威胁我,第一次你拿弩对着我,第二次你拿密信嫁祸我!”

越想他越觉得委屈,“赵青川,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赵青川不理他的牢骚,只在车上闭目养神。她两眼微阖,两手心向上,右手背平放在左手心上面,两个大拇指轻轻相拄,是个静神的模样。

谢涟看不得她的自在,他坐在她左手下,两手在空中一会儿拍下这边,一会儿又拍到那边。

他这一闹,果见赵青川微微皱起了眉,他越发拍的起劲了,一边拍还一边念叨,“这天也不怎么热,怎么那么多蚊子呢?”

“听说蚊子的嗅觉十分敏锐,尤其是对那恶人的血肉,难道我们车上有恶人?”他故作惊慌的往后一缩,赵青川不搭理他的指桑骂槐,只觉得他十分幼稚。

“诶,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他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奇的问她。

“你的朋友王伍说的,他给了我一只……”赵青川微微皱起了眉,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一只老鼠,他说那只老鼠能找到你。”

赵青川毫不客气的出卖了奸细王伍。

谢涟一默,果然是这个细狗,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到头来还出卖他。

他正盘算着怎么回去收拾他,突然他觉得这个马车的驶向似乎与正常的回家的路有些不一样。

他撩起车帘看向车外,只见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唯有一轮弯月挂在高空,照的道路一片银光。

“你这不是去我家的路?”他试探的问她。

她并不看他,只继续两手结着印,“你等下做你会做的事就行,其他不用你过问。”

我会做的事,谢涟暗暗猜测,难道又要我找密室。

马场又过了一个弯,突然停了下来。

赵青川率先准备下车,车刚停了,她便立即起了身,但没想到,这马似乎未完全停下,它又往前窜了下,带着车厢也颠了下。

马车里的赵青川一不留神,竟摔了下来,谢涟眼疾手快,立马扶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便带着夜的清冷,从指间传到了谢涟心尖,谢涟陡然心跳加速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在疯狂的想要说些什么。

赵青川没有觉察出他的变化,她见自己的手被他握住,只望了他一眼,随即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谢涟忽然觉得心内一空。

她率先下了车,望着面前的小院。

她拿起腰间的匕首一把砍开了门上的大锁,借着手里的火把,她看清了这小院的模样,几间低矮的瓦房,被几棵果树和大榆树环围着。房的前墙上挂满了玉米,从下到上,顶着房檐儿,院子的空地上,东边晒着两席绿豆;西边晒着两席芝麻,靠近它,还会闻到淡淡的清香。

她举着火把穿过小院,火光映照着她的脸,照的她眉眼弯弯,脸红似初阳。

她回头看了下谢涟,谢涟正也举着火把在四处查看,他身姿挺拔,身形修长,细碎的额发随风而动,他见她望他,微微扬眉,长眉郁郁青青。

“有发现没?”她问他。

谢涟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找到。

她疾步走到房子里,房子里主人似是走的极匆忙,灶头上的碗筷,孩子的玩具,未洗完的衣服就这样留在了原地。

他望着房间里的情况,觉得这家人可能遇上了大变故。

“你找一下,这里有没有密室或者暗格!”她吩咐谢涟。

谢涟觉得她很奇怪,她的表情看上去既期待又害怕。

谢涟四周看了看,又到处敲了敲,果然发现了一处暗格,暗格设在灶台的璧龛的后面,地方很隐秘,若不是像谢涟这样的机关好手,一般人不太能找得到。

他招呼赵青川过去,赵青川围着灶台转了转,犹豫了一下,从暗格中找出了一些书信账簿,她草草看了下,两道秀眉已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他凑上前去,也想看看到底是何秘辛,她却一把推开了他的头。

她突对他道,“谢涟,你想不想挣钱?”

“不想!”谢涟非常干脆的回答她。

于是,她又拿出了那封写着“营州军事部防图”的密信。

这次谢涟回答的更干脆了,“我想!!”

赵青川这次带他去了一个新的地方。

谢涟见识过柳城高大的城墙,巍峨的军堡,热闹的街市,森严的庙宇,但他从来没见过柳城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它不在柳城的地面,而在柳城延祚坊的地下。

进入到延祚坊底下的黑市,谢涟的第一感觉是热,因为通风的问题,初到黑市的人会感觉有些闷,还有就是热。

黑市还是颇具规模的,虽然越来越多的生意都转至地上,但是在柳城有一些生意是永远也不可能呈现在太阳下,比如说私盐交易。

大周对于盐业采用的政策是是官产官运官卖。先是规定在盐的产地设置监院,规定所产之盐必须卖给官府,官府再运输到各地销售。

这样的好处就是官府垄断了盐业,在盐业经营方面获得了大额的税收。

但随之而来的也有百姓对政府垄断盐业价格方面带来的非议。其实生产食盐成本并不高,但国家介入之后,中间每一步都要收税,中间商实在太过庞大,这就导致大量百姓吃不起官盐。

可盐这种食物又不能不吃,有需要就会有供应,这中间就会有人铤而走险。

但大周对私盐的处置一向极为严格,有贩卖私盐实证的,一般找到便是极刑,甚至说连带此人的上官也会受到处罚。

但也因此,贩卖私盐既是在刀头舔生活,那必然是利润巨大。

赵青川和谢涟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寻找私盐的踪迹。

赵青川因是柳城本地人,她怕被人认出,特意披上了一件黑色斗篷,又戴上了面巾,这种打扮放柳城上面肯定是很奇怪的。

但是在这黑市,大家倒也见怪不怪。

谢涟见这黑市,当真是什么都好奇,他见那摊子上卖的东西与他在任何市场上见到的东西都要有趣,不禁东摸摸西摸摸。

然后这一摸就摸出事情来了,他见一汉制陶壶颇有意思,便拿出来把玩了一下,没想到这一把玩就出了事,只听“啪”一下,那陶壶竟然掉在了地上。

赵青川被他的举动惊到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这一摔立马四周就围来了几个如巨塔般的汉子。

老板闻声从店里走出,他身材枯瘦,头大如斗,半边脸上还画着刺青,留了两撇八字胡。

他揣着手慢悠悠的走到谢涟身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郎君是第一次来这鬼市吧!看来对鬼市的规矩不太了解。”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我先介绍下自己,免贵姓胡,你可以唤我胡先生。”

他看了他一会,踱步到了赵青川面前,见她全身都被黑布遮盖,也并没有什么表示。

谢涟见他虽然长相可怖,但却有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似能看清一切虚妄。

“那么我先来给郎君说一下鬼市的规矩是什么?”他摸着自己的胡子与他道。

“鬼市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要随意触碰任何东西,违者便要接受处罚。”

“所以,你现在想怎么样?”谢涟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仿佛那些不解疾苦的富贵公子。

“郎君既然碰坏了我的,那自然是要买下的。”他见他上钩了,微有些得意的道。

“那你说个钱吧?”谢涟也不含糊,只抚摸着下巴玩味的望着他。

“5万钱!”

此言一出,连刚刚一直闲闲在一旁看好戏的赵青川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你这太过分了,你这是讹诈!!”谢涟瞬间跳了起来。

“公子可不兴瞎说!”他摸着胡子,斜着眼睛看向他。

“你看看这旁边的另一只汉制陶壶,他和你之前摔碎的那只可是一对!你摔了一只,那另一只自然也没人买了,那我自然就只能把两只的钱一同让你赔了。”

他说完,周围的一群高塔似的大汉忽然围上了他们二人。

见这情景,赵青川一手悄悄按向了腰后的匕首。

谢涟觉察出了她的紧张,忽而对她展颜一笑,那笑容明亮纯粹却又三分痞气。

“准备好了吗?”他问她。

赵青川觉得莫名,她望着他问道,“准备什么?”

“那自然是”,他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跑呀!!”

随着这声跑声音出口。

他忽然拉起她的手飞奔了起来。

赵青川只见到身旁的人不断被他们碰到,她在一片抱怨,骂人声中被他拉着飞奔在鬼市里。

她看不清前路,只能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温暖,还有那风吹而过的声音。

他们在纵横交叉的街道里横冲直撞,直到他们被堵在了一面墙前。

他也不知道是乐的还累的,弯着腰两手撑在膝盖上咧着嘴问她,“还跑吗?”

赵青川累的直喘气,她气急了直骂他,“你搞什么鬼名堂!我让你是来找事的吗?”

他见她那样,更乐了,笑的牙齿都露了出来。他觉得她那样子可爱机了,像一只炸了毛的波斯猫,傲娇又美丽。

他靠过去,凑到她耳边,轻咬耳朵与她说道,“谁让你拿密信威胁我来的,一报还一报。”

赵青川气炸了,刚想说什么。

“我投降了!”

就见他举着双手对围堵他们的打手说道。

“我愿意跟你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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