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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延祚坊改建马场的事，赵青川决定还是去探探赵文徽的口风。
她已经打听到今日他并不出去应酬，于是她便亲自做了一份糖粥。
门口的护卫见是她，也并不阻止。
“伯父，这是我做的糖粥，我想着你这个时辰可能会有些饿了，我便给你做了份糖粥。”
他正低头批着公文，见她来，也没什么表情。
她便把粥给他端了出来，又放在了他桌角上。
“有话直说。”他知道她向来避着他，能主动来找他，肯定是有话要说。
“我来其实是想问问马场的事情。”
“嗯。”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端了旁边的糖粥喝了两口。
她想了下措辞，“延祚坊那地段，位于渭河之下游，也算是个水草丰满的地方。”
“但像这样的地方，其实我们营州有许多，我只是有些不解，为何我们一定要在此建马场？”
“这是第一个问题。”他淡淡开口。
“我时间有限，只给你三个问题的时间，你整理一下你的问题。”
赵青川抿了抿嘴，在公事上，他们素来如此。
他在公事方面绝不浪费任何时间在无关问题上，所以与他打交道，一定要干脆利落。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搬迁延祚坊工程浩大，耗资巨高，完全是得不偿失，我们可以改选其他地方吗？”
“这个问题，我现在就能回复你，不能。”
赵文徽见她皱起了眉，作为上官，他其实并不用给他解释这个问题，命令便是命令，上官的命令，不需要下属理解，下属只需要执行就行。
但作为她的伯父，他愿意提点她一句，“搬迁延祚坊一事并非由我决定，而是由武王提出。”
他顿了顿，“武王此次来，便是为女皇准备明年征马的。”
“圣上此次欲要多少马？”
“7万匹。”
“7万匹！”赵青川瞬间就睁大了眼睛，“我们往年能从戎厥，也丹购得的马匹一年不过区区4万匹，这还不算一些送去洛阳的路上损耗的病弱残马。”
“这个我和武王提过了，武王的意见是剩下的马匹缺口由营州建马场，挑选种马培育。”
赵青川哼了一下，简直是怒极了，“武王亲自培育过马匹吗？他知道培育一头战马需耗费银钱及粮食吗？还有一匹小马，如要成长为一匹战马，一定是需要足够的人去训练的，没有足够的人，怎么做的了。”
“武王的决定不是你我可以议论的。”赵文徽对这事并没显得有多难以接受。
“伯父，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赵青川很少这么当面质疑他。
“你还有一个问题，自己想好。”赵文徽并没理她的情绪，而是继续低头批阅起了公文。
这便是没的商量了。
赵青川咬了咬牙，“都督想这事由谁主事？”
赵文徽终于抬起了头，他凝视着她，黄昏的金色撒在他脸上，让他素来锐利精干的脸也显得温和了许多。
“危中才有机，要想服人之众，就要做人之不能，这是你第一天去支度府的时候我便教过你的。”
“这个机会，我想给你。”
赵青川与他遥遥对望，眼里俱是彼此看不清的内容。
黄昏时分，天空被夕阳染上了血红色，斜阳余晖透过窗棂撒进来，在他们之间撒落出一片光晕。
赵文徽的心思不好猜测，赵青川并没在这上面投入太多情绪。
因为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她拿了一只锦盒急匆匆的来到了鹤轩院。
红眠早在门口等她，见她来了，立马迎了上去。
“大郎君早早就在院里等你了，他今日可高兴了，他说你好久没来见他了。”
“我最近事忙。”赵青川也是极高兴的样子，她抖了抖手里的礼盒，“看，我给他的生日礼物。”
红眠与她的头凑在了一起，“快先让我看看，是个什么好东西？”
赵青川赶忙把锦盒收了起来，“那是给哥哥的礼物，哪能先给你。”
她越藏，红眠越去拿，两人乐的凑成了一团。
一听她们的笑声，院子里面等人的郎君也跟着高兴了起来，“青儿，快进来吧，小心外面风凉。”
“哥哥，都六月了，哪还能风凉。”她一边笑着一边往里面走，见他坐在轮椅上等她，他着白衣，颜如玉雕，身若修竹，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她赶紧上前显摆起了自己的礼物，“看，一只小白兔的，可爱吧！”
“的确可爱。”赵云澈拿起那只玉做的白兔，观赏了半响，又摇了摇头，“材料倒是上好的和田玉，就是这个雕工师傅手艺不太好。”
赵青川详装生气，“那就还过来吧，不要算了。”她一把便想抢过那只白玉兔。
赵云澈哪肯给她，两人一个抢，一个躲，禁不住乐成了一团。
“咳咳”赵云澈笑的突然咳了两声，赵青川赶紧停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背，又叫道“红眠，红眠，快给哥哥准备水！”
赵云澈拍了拍她的手，“没关系的，青儿，我只是呛着了，咱们进去吧。”
赵青川点点头，便推着他入了正厅，厅里早摆好了一桌酒菜，也没其他人，只他们三人便热热闹闹的吃起了酒菜。
“那个郎君，我见过。”赵云澈望着赵青川，赵青川愣了一会儿才问他，“哥哥，说的是哪个郎君？”
“便是谢涟谢郎君了。”红眠接口道，“那天郎君在普度寺里，他来找我，郎君便见到了。”
“哦，他啊。”赵青川不以为意，“他这人油滑无赖的很，哥哥少跟他接触。”
“你不是喜欢他吗？”
猛的听他这般讲，赵青川吓的呛了一口酒，既而睁大了眼睛，对他说道“哥哥，胡说什么呢？我哪里会喜欢他？”
“可是，这院里的人都这么说，还说你千金买了个宅子赠予他。”
听他这么说，赵青川忽然笑出了眼泪，她一边笑，一边锤着桌子道，“哥哥也太好笑了，哥哥把我这一比，比的我像那周幽王一样，我为了他烽火戏诸侯了吗？”
“一个女郎，有这样的传言还不严重吗？”他严肃道。
她笑的满眼都是眼泪，“哥哥都说是传言了，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他那人，”她笑的肚子疼，“他那人又吝啬，又小肚鸡肠，还痞气的很，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人。”
“不是便好。”他对她很信任，她自小对他就极坦诚，她说不是便肯定不是。
“外面人都这么说，我本来打算过几日去见见他的。”
红眠补充道，“郎君有些不太放心你，他想去为你把把关。”
赵青川一下推拒了，“他就是个傻子，有什么好见的？”
“我看不傻，他可不简单。”赵云澈回忆起那日在普度寺见的那个郎君。
那郎君青衫蓝袍的立在夕阳里，背后是无边的斜阳和连绵的青山。他身态恣意潇洒，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担忧。
“他很在意你。”他看着她说道。
赵青川觉得赵云澈可能最近没出去，以至于脑子都不清醒了。
她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赶忙塞了一个丸子给他，“这是红眠新研制的菜色，哥哥尝尝是什么做的？”
丸子算是几人在一起的保留菜色了，每年赵云澈过生日，红眠都会给他做道清汤丸子。
但今日的丸子还是有些不同的，四个丸子齐齐整整摆在一起，颜色金黄，芡汁清亮。
不仅颜色比往日更鲜亮了，而且数量也变多了。
赵云澈看了也颇为食动，便举箸尝了尝，“鲜咸酥嫩，外脆里滑，这丸子做的是真好。”
他又说“我猜里面大约用了猪肉，香油，胡椒，还有葱。”
红眠却得意的摇了摇头，“大郎君其他都猜对了，但还是少了一份配料。”
赵云澈与赵青川齐齐对望一眼，各自一副傻样，红眠见了嘻嘻笑了出来，“是荸荠呢！”
“怪不得脆生生的，我说咱们红眠可真有才，这巧思，做个御厨都使得。”赵青川夸她。
“那是自然，你不知道我阿母是当年梁府第一厨娘吗？”红眠自夸道，“我虽没受她亲传，可这天赋是实打实的！”
昏黄的烛火下，摇曳的是几人共同的回忆。
那时，他们都小，那时家还在。
那时，每当逢年过节，一家人便都会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只要是家宴，红眠的阿母便会端上一道丸子。
赵青川的阿爷是个喜爱笑闹的性子，这丸子次数来多了，他阿爷就笑话红眠阿母是黔驴技穷了，实在想不到再发明些新菜色。
红眠阿母也不怕他，还凶凶的跟他讲，这道菜叫团团圆圆呢，看这丸子圆圆的，这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意思。
赵青川阿爷一听这个，立马投降了，只怪说自己读书少，误解了她的一片好心，惹的众人一阵大笑。
因着这个原因，但凡是赵云澈的生辰，红眠都要给他做丸子。
她说，吃了丸子，一家人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红眠不会随意改这菜，赵青川猜着她定是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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