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不时传来枪响,不少人抱头鼠窜,七八辆外刻黑漆花花纹的黑车如涓流如海般穿街走道,最后停在一家娱乐会所前。
为首的一辆车熄火后,车门被推开,一只黑靴哒一声踏在地上,再往上是一双直挺修长的腿,凡凉拢了拢自己的外套,用冷淡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午间的阳光明媚,那张脸泛着瓷器般的冷白,看起来干净清透。
贪烨从他身后下车,把胳膊搭在了他肩膀上,半勾住脖子:“这里是离港口最近的一家会所,前两天被人砸了,不过好像并不影响我们临时停留一下。”
他身量比凡凉高,这么搭着人毫不费力,甚至还能余出一只手摸摸下巴,目光从那间会所被砸掉的招牌、碎掉的落地窗、东倒西歪的牌桌椅子向里探,怎么看都是一副惨遭洗劫的模样,嘴角微微一勾:“不过里面估计没什么柔软的沙发给你坐,也没什么新鲜的橘子榨给你喝,你介意吗?”
那截结实有力的胳膊沉甸甸压在身上,凡凉却习以为常般没太大反应,只是瞥了他一眼:“我哪里给你留下了这么养尊处优的印象?”
贪烨心里还在对那辆已经报废的摩托表示哀悼,听到这人还有脸反问,于是客客气气地反驳:“没有,你只是把我的供给财神爷的贡品全部吃完了还要求换成橘子,并且让我早晚手/冲一杯牛奶,每次洗澡恨不得用掉我半个肥皂,坐的地方和躺的地方也不能接受太硬的。”
“以及,”他靠近他的耳边,藏不住的笑意,嗓音低低的,“晚上一定要抱着我睡。”
凡凉手肘一曲打在他胸口,冷冷扔下一句:“滚远点。”
贪烨装模作样地捂住胸口吃痛两声,但其实凡凉那胳膊根本就没用力,他看着人走远的背影,因为牛仔和黑靴的颜色过于接近,远远看上去几乎融于一体,那两条腿显得更长更直了,他松开手就笑了。
身边另外七辆车的车门也陆续开了,下来二三十个人,个个马甲西装加领带,脚踩光亮的皮鞋,齐齐整整地走过去,打算跟玉面阎罗一起进去。
麻子也搂着西装外套小步上前,停在贪烨身边,抬头问了一句:“贪哥,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们这群人跟了凡凉这么多年,遇到问题也不敢轻易去问,唯恐招惹不快,现在贪烨一来,大家立刻觉得贪哥不仅强大可靠还很随和可亲,至少比凉哥好说话多了,而且凉哥好像对贪哥也没什么隐瞒,问贪哥跟问凉哥没什么区别,于是胆子都大了起来。
贪烨看着那十几个黑漆花手下走进被砸碎的玻璃门,其中一个人已经自觉拿起了扫把,他回:“刚刚你们凉哥带着人砸了别人二十多家店,差不多把名单上的人都问候了一个遍,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别的要做的,把这里收拾好等诗人过来汇合就行了。”
那天晚上他们潜入夜总会威胁葬头供出了所有参与围剿黑漆花会所的黑手党,两天之后,团长就派出了黑漆花大部分人手全面清理了这些黑手党的地盘。
可以说那些地盘最后被清理得比面前这家娱乐会所还要彻底,几乎每家夜总会、交易所、杂货店还有小型餐饮店都被枪林弹雨洗劫了一遍,所有货物财物都被一抢而空。
那些黑手党只能在地头蛇这种强有力的反击之下节节败退,枪声和爆炸响彻海滨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普通民众都为求安逸关上了家门,海滨街道上的人影逐渐变少。
在贪烨麻子对话间又有两辆车停在这里,从上面下来七八个黑漆花的人,有一个人扔下对讲机打算进门,直接向凡凉汇报情况。
麻子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再回头的时候十辆黑车铺满了整个视野,就连四处走动的都是穿黑色西服的部员,他不由自主地讶异了一下:“贪哥,其实我也没见过黑漆花这么大的阵仗。”
“嗯,这次差不多惊动了整个海滨,看来不仅是打算和其他黑手党正式宣战,也想趁此机会和警局彻底撕破脸皮。”贪烨静静地听着周围杂乱的脚步声,说到警局两个字的时候他眼底闪过某种沉沉的暗光。
麻子看起来有点担心:“那我们之后会不会每天提心吊胆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和别人打起来了。”
贪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了一句:“别想这么多,安心把眼前的事做好,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的。”
他这番话简单,却莫名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麻子稍稍冷静下来点点头,和他一起进了这间碎渣满地的娱乐会所。
这家临近海滨却远离市中心的会所没有黑漆花会所那么豪华奢侈,定位明显停留在中档,酒红色的墙纸贴满四面墙和天花板,贴的严丝合缝看不到一点白面,晶亮的吊灯垂下来,因为门窗都碎掉敞开,这点灯光与照进来的日光对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纯当做个会发光的装饰品吊在天花板上。
几张红楠木做的台球桌安安稳稳扎在原地,桌球却七零八落散在各处,桌面上还放着一根断折的球杆,旁边两侧都摆着单人沙发椅,棉絮从弹孔里露出,大厅里面还有个像模像样的吧台,破碎的酒瓶歪斜,瓶口旁有着干涸的红酒渍。
因为天花板较低,暗红底色的装潢又十分和谐统一,所以整个会所一楼显得私密且安静。
贪烨踩着满地的玻璃碎渣,一路嘎嘎作响来到最里面的一张宽面赌桌前,看到凡凉已经拖了一张椅子坐下了,手上正把玩着一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扑克牌。
他那双手清长白皙,哗啦啦一通流畅的洗牌动作下来,右手上的荆棘恍若活物,让人实在移不开眼。
凡凉听到动静,抬头和贪烨对视一眼,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手上动作不停:“果然还是太惨烈了,要是有其他黑手党突袭,这里连个掩护的地方都没有。”
——他先一步进来,已经一览无余地把所有东西看了一个遍。
“这已经是黑漆花最靠近港口的一家店面了,”贪烨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不然就只能抢别人的店面用一下了。”
“难道不能抢?”凡凉从牌堆里抽出一张牌,翻开一看是黑白的joker。
“不是不能,其他的店都差不多被我们砸完了,现在要是重新坐回那一片狼藉的地方守着,不是明晃晃地要拉仇恨吗?”贪烨又搭上他的肩膀,不过这次他用的是左胳膊,右手则从牌堆里抽出一张牌,翻面,彩色的joker正对他们咧嘴大笑。
这里这么多张椅子,他们两个还非要坐在一起,而且都坐得这么近了,还要不停勾搭。
凡凉冷冷地从他手上抽回那张牌:“你怕了?”
“没有,”贪烨十分纵容,他低头凑过去看他的脖颈,确认那天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伤口已经痊愈了,“我只是觉得外面停着十辆黑漆花的车,实在不行拿它们也能做个掩护,再不济也能撤退,不用对临时停留的地方要求这么高。”
“你什么都知道?”凡凉眼梢一挑,可能是因为有男人温暖的体温捂着,他那张薄唇有了点血色,“到时候诗人也带人过来,这里要是容纳不了这么多人你负责。”
贪烨点点头,眼睛清亮冲他一笑,刚要开口就听到由远及近一阵脚步声。
麻子从台球桌那边小跑过来,一看到贪哥和凉哥勾肩搭背的姿态,他眼睛顿时睁大,圆的跟个核桃似的,连要说的话都忘光了。
凡凉侧过头:“有话就快点说。”
那嗓音又低又冷,麻子一个激灵又把忘了的东西记回来了,他磕磕巴巴道:“槐酒老大说他要留在市中心清理残局,统合一下我们剩下来的酒吧和会所,就先不过来这边和我们汇合了。”
他要是不提,贪烨都快忘了这个存在感极低的黑漆花干部了,他对槐酒的印象只有那天会议桌前过于安静的一道侧影,还有之后夹枪带棒针对他的一些言语,听了这话也只是疑惑这人怎么总是跟大部队反着来。
不过黑漆花干部之间一向各自为政,槐酒又和野狍一样都是最低一级的干部,日常业务跟凡凉、诗人他们都是毫无关系,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所以凡凉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没有了下文。
麻子看了半天,感觉那胳膊没有丝毫要拿下去的意思,忍不住想经历了这次生死逃生,贪哥和凉哥的关系似乎好了不少。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凉哥还救过贪哥几次,贪哥对凉哥的态度也一直挺好的,这么看来这种发展很正常。
他转身离开,自然也没看到贪烨直接抓上了那不停玩牌的手,拉过来,低眼细看:“我们上次虽然没有对葬头下手,现在这么闹一次,他以后在海滨的日子估计不太好过了。”
凡凉手上有些难以察觉的红印,是上次一拳砸破车窗留下的细小伤痕,这些天也差不多已经好了。
当然他还挺享受贪烨认真检查的模样,另一只手支着头,微收着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看他:“岂止是不太好过,他就要过上每天被人追杀的日子了,没上黑漆花的榜单,算是上了海滨其他黑手党的榜单。”
“不过我还挺佩服他的,”贪烨用拇指指腹依次磨过他的指节,“森蚺和黄金沙都没胆子做的事,他倒是有勇气。”
凡凉继续看着他:“勇气?我看是没脑子吧,杂毛和沙鳄至少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干这种不自量力的傻事。”
贪烨松开手:“你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两人又听到旁边响起的一阵脚步声,麻子再次小跑过来,毫不意外地再次看到了那条搭在肩膀上的胳膊。
勾肩搭背了老半天,凉哥看起来不仅没有不耐烦,好像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贪哥聊天。
感情真好啊,他心里凭空冒出一句,短暂愣神后他清醒开口:“凉哥贪哥,诗人到了!”
门外响起几道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诗人夹带着午间的阳光气息进门,摘下墨镜,看到这边之后抬腿走来,他后面同样跟着黑压压一批人,自觉地离开老大守在了门口。
麻子赶忙撤开几步让开道路,诗人停在这张赌桌前面,先看到了绿色台布上的牌堆,再看到两人靠得极近的身体,他挑起一边的眉,礼节性地微微一笑:“凡凉,贪烨,好久不见。”
凡凉先回了一句:“也没多久。”
贪烨终于收回胳膊,轻呼一口气,附和道:“三四天吧,惊心动魄的逃亡之旅结束了,希望这次重聚之后不用再单打独斗了。”
“单打独斗?”诗人在他们两个的斜对面坐下,跟凡凉的位置只隔两张椅子,饶有兴趣,“你们两个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果然,黑漆花的情报手知道一切,贪烨双手撑在赌桌上,望着他笑了:“我只是做个简单描述,毕竟,黑漆花的其他人是这样的。”
“诗人,”凡凉在旁边打断两人,“你说黑碑那边交给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黑碑的人承认是他们杀了庞鲨,不过紧要关头警察来了,我只砸了酒吧,没来得及对其他人下手,”诗人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他说完,又扭头对贪烨说,“不好意思,我可以单独跟凡凉聊一下吗?”
贪烨了然起身,拍了下凡凉的肩膀:“我就在台球桌那边等着,有事叫我。”
诗人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凡凉看着贪烨离开,才回过身:“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出了点意外,不过无关紧要,”诗人端坐在椅子上,注视着他,开始缓缓问道,“凡凉,你还记不记得贪烨被绑架那次,港口仓库老板是说丢失了一批货物,之后我派人去查了,这一查发现了很多其他、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凡凉把牌整整齐齐地摞回去,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诗人继续:“我发现这一年港口被秘密运走了很多货物,酒吧的红酒也出了点问题,团长到底在计划什么?”
“他要离开了,”凡凉连眼睛都没有抬,直截了当开口,“海滨已经没有黑漆花要待的理由了,这就是答案。”
此话一落,这个角落骤然陷入宁静,诗人神色未变,只是眼底闪过片刻的挣扎,眉目是不同于寻常的沉重。
“一年前?”
“差不多。”
“所以你们选择在这种时候处理漏地蛇?”
“团长早有这个意思,只是一直在选择合适的时间,现在刚刚好。”
诗人纹着玫瑰的那只手轻敲赌桌台面,衬衫袖口擦过手腕带来一阵痒意:“那之后呢?我们的结局是留在海滨,还是在其他地方继续为他出生入死?”
凡凉终于抬头,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没必要,其他人也都不知道,团长从一年前开始计划离开海滨,这件事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他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其他的别多问。”
诗人一直以良好的修养和优雅的面相示人,但此刻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末了委顿一笑,将所有棱刺不动声色地收回:“是我唐突了。”
毕竟,他在海滨这么多年,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说”这种幼稚的话问一次就够了。
他注意到凡凉不时偏头望过去的目光,有心扯开话题,嗓音轻幽幽的:“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和贪烨之间怎么回事?”
两个人之间的举动瞒得过别人,却难以逃开情报手那双阅尽千帆的眼睛。
凡凉直视着他,没有回避:“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很意外吗?”
“三年,我看着你对海滨其他所有人不闻不问,以为你对男男女女都不感兴趣,”诗人没想到他会承认得这么坦荡,他语气里带上一分真切的讶意,“没想到是我了解得不够透彻,原来你也能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凡凉头也不偏了,那狭长眼眸倒映的满是一个人的身影——贪烨右手抛着一个双色球,正眉眼含笑地跟麻子讲桌球的规则。
玉面阎罗整个人浸在微光里,那张脸已经到了随便让人一瞟都能惊心动魄的程度。
过往十年他因为这种长相惹来了不少麻烦,也用过不少或冷淡或冷血的手法迫使别人打消不该有的念头,但现在这个让全海滨都惦记的年轻男人神色平和,淡淡说了一句:“还好,我也只是对一个人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插播一条冷知识:海滨发现这两人在一起的人都会下意识认为贪哥是下面那个,凉哥是上面那个,反正就是玉面阎罗必不可能是下面那个(包括诗人)但是事实却恰好相反(doge)凉哥啊凉哥,当时贪哥都把选择权给他了,是他自己不要的,他错过了人生中唯一一次反攻的机会(抹眼泪ing)终于不再是阴间时间更新了呢,下次继续努力嗯嗯【下次更新4.13】成功16次失败4次多谢各位的支持,俺会继续努力滴么么么么么么么哒~~感谢在2024-04-1202:15:21~2024-04-1300:3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9675925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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