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轻响,门被打开又合上,年轻警察双手持枪微弯着腰进了这家酒馆。
他神情还有点紧张,不过握枪的动作标准而娴熟,黑色的眼睛左右动了一下,把里面的惨状飞速地扫视了一圈。
这酒馆装修风格十分复古,至少比现今要早上半个世纪,那边的黑胶唱机还没被关掉,正飘出一段轻缓抒情的女人歌声。
与歌声中的宁和平静不同,地板都是玻璃碎片,褐色酒液从地板上流到墙沿,桌椅歪倒,有不少椅子被砸得椅脚微弯,墙壁和吧台表面还分散着一些弹孔。
希泽轻吸一口气,脚步放轻地走进了这仿佛被土匪洗劫了一样的地方,踩到玻璃渣的时候发出一声刺啦的声响。
今天中午他收到消息——黑漆花会所被人突袭了,其他干部也如插了翅膀般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在海滨失去了踪迹。
那群急于找他们报复的黑手党发现人去楼空,气不打一处来,在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内又泄愤般地砸了黑漆花名下不少酒吧和交易所。
虽然这只是一次规模巨大的黑吃黑骚乱,但因此引发的混乱仍然对海滨的群众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而希泽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接到了警情。
报警人说,上一秒他还在这家酒吧里痛快畅饮,下一秒那群黑手党就直直冲了进来,什么话都没说就开了几枪,然后就不分青红皂白开始砸东西打人
把不相干的人都吓跑之后,那些人甚至把这家酒吧的老板和服务员全部拖出去溜了一个来回,最后才把人按着狠狠地揍昏了过去。
事发一小时后,他被派来这边核查情况,发现这家酒馆也隶属于黑漆花,而那群来找茬的黑手党估计也是和黑漆花结过仇,现在也是专门趁这位地头蛇势力衰退打算先发制人抢地盘的。
面前这鸡零狗碎、满目疮痍的画面就是报复打击的结果。
希泽跨过斜倒在地上的椅子,再想到他上午收到的有关会所火/并和干部失踪的消息,眼底闪过一丝不知道是忧虑还是感慨的复杂情绪。
他没想到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一个让人提都不敢提的黑手党会沦为整个海滨打击报复的对象。
收拾好心绪之后,他抬手正了正自己胸前的警号条,冰蓝色的警服穿在身上,头发看起来黑得更深邃,水灵的皮肤微微泛白。
希泽抬腿从楼梯直上二楼,他先从墙壁边沿小心探头,确定没人之后才放心走进另外一间房间,角落的落地灯正闪着五颜六色的彩光,一时给他那张清秀白净的脸添上了点变化莫测的紫色冷光。
虽然无辜民众早在事发那一刻就四散逃开,受伤的老板和服务员也已经被安排进了医院,监控显示那群过来作祟的黑手党在掀翻了整个酒馆后,踢开大门钻进黑车就一溜烟跑了。但因为人群杂乱,他们衣着又不统一,看监控很难数清人数,所以现在也不能十分确定黑手党们到底有没有走光。
整家酒馆都安静异常,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但希泽依然保持谨慎,紧握着手中的枪,脚步不停地继续上到三楼。
在听到一道“咔嚓”的声音后,他蓦地止住脚步,将自己藏在墙壁后,神经一下子紧绷到了极点——有人在对侧的包间里点火。
没过一会他就闻到了一股烟味,劣质香烟带来的味道刺激又难闻,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听到里面传来几道人声。
是一个男人,嗓音很粗:“我还以为他们私藏起来的酒有多好喝呢?跟水兑的玩意一样!”
紧接着是另一个男人,听语气是在安慰:“也就近几个月,不知道是不是怕了条子们,这种从海外运过来的高档红酒都变味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个很粗嗓音的男人不耐烦:“听你的意思我是没赶上好时候吗?黑漆花这么多年都快把我们打压成泥土缝里的蚂蚁了,仗着垄断老大的位置连个酒都要缺斤少两的,好不容易能反咬一次,我骂几句怎么了?”
另一个连声说是,之后包房里响起酒杯碰撞声:“都是罪有应得,前些天那群人召集我们去炸黑漆花会所,早知道就应该一口答应下来,说不定今天还能看到那些平时不可一世的干部们落荒而逃的身影呢哈哈哈。”
希泽背靠墙壁,身体深深地藏在阴影中,他听了半天,手心都紧张地有些冒汗,幅度极小地眨了眨眼睛。再三确定包间里只有两个男人后,正准备直接持枪闯入,里面两人又开始对话起来。
“海哥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这兑水的红酒喝多了,把着自己的东西放了半天白水吧?”
“是啊,你这么说,我感觉好像也是有一会了。”
希泽猝然一惊,汗毛倒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耳边响起了一道狠戾的破风声,随后就是后脑勺猛然一痛。
那硬物挥过来时又重又沉,结结实实一下还是偷袭,他被打得一个踉跄向前几步,脑袋发蒙,拿枪的那只胳膊止不住地发抖,他咬紧转身,手都抬起来了,却还是无法扣下扳机。
在那短短的一刹那,他还是犹豫了,一是因为在昏暗光线中无法实现精准射击,二是不确定这人到没有到可以当场枪决的地步。
在这生死关头,他还是垂下手。
但是面前人显然没有他考虑得多,看到他一身警服时就已经被惊得魂魄出窍,抡着手中的那根粗木棍子就再来了一下。
这一下落在了希泽的脖子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就要倒下去,听到旁边的人用力喊了一句:“两个死东西!他妈的赶快出来帮忙啊!!”
里面包间的两个人急忙放烟放酒,看到希泽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人制住,压在了地上。
希泽手上仍然紧握着枪,神情有些痛苦,在挣扎间耳边却恍然响起了那天在黑漆花游轮上、诗人站在光影中对他说的一句话。
——他没有开枪的勇气。
他人生前二十二年都生活在法治社会,而在后半年的海滨生涯中,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开枪别人就会开枪,但是他还是没办法做出轻易剥夺别人性命这种事。
他的手被人踩了好几下,手背变得又脏又红,但还紧握着那把枪不肯放手,就好像那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时三个人都去扒拉希泽的手:“我真是艹了,都挨了几下闷棍了,这手是僵了吗?!”
在枪最终脱手的那一刻,他虚脱般地闭上了眼睛,同时另一只手在无人注意处悄然伸进裤子口袋,摁下了通讯仪的开关。
手脚都被麻绳死死捆住,紧接着是呼吸一窒,有人用胶带封住了他的口,他昏沉地闭着眼,只能听到旁边三个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海哥,这条子怎么处理?”
“我们都袭警抢枪了,放他回去就是自找死路,直接把他抛尸沉海做个干净。”
有人拽住希泽的脚开始拖:“挺折腾的,这个时间还要开车到海边,真是晦气!”
另外一个人把他翻了一个面,从趴下改为仰躺:“这条子还挺沉的!”
“你们还有脸抱怨,都说了闹完事就赶紧离开,你们偏偏要上来开几瓶酒尝尝鲜,跟个乡巴佬似的,现在好了,出事了!”
两个人不再敢开口,一头一脚地抬起人就往楼下搬,在拐弯的时候没个分寸,希泽的头再次重重撞上了扶手架,彻底失去了意识。
*
诗人从直升机上跳下后,砸在了雨棚上,顺着滚了几圈,起身时发现手上的金色腕表都碎了。
他不再留恋,摘了表就扔进了垃圾桶,还把肩带也一并给扔了,所幸西装裤和衬衫没划破也没弄脏,他戴上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摸过来的白色丝绸手套,在手腕处轻轻一扯,遮住了自己手上显眼的玫瑰纹身。
伸手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微微露出锁骨,在离开之前他看了一眼黑漆花会所的方向,然后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饰品店里,一名美女导购面带羞涩地望着面前这位年轻俊美的男人,轻声问:“先生,您要选什么?”
失去了腕表和肩带,也没有平时前拥后随的下属,还解开扣子敞开了领口,不那么规矩地露出了从脖颈到胸膛那一片紧实的肌肤,此刻他只像一个举止优雅的富二代,那漂亮修长的手指凌空划过去,最后挑中了一副墨镜,对她微微一笑:“直接结账,不用帮我包起来了。”
这一笑的十分亮眼,弄得没人再有勇气上前跟他搭话。
结账过程十分顺利,他走出店门,鼻梁上架着那副墨镜,整副面容只露出额头和薄唇,那唇还泛着气血充足的红,墨镜挡住了他大部分的神情,显得有些冷漠,但从容的步履和优美的姿态又减弱了那种冷意。
傍晚时他已经把整个港口逛了一圈,再次拐回市中心已经是深夜了,此刻他站在街头的拐角处,目光透过那副墨镜看着那家连招牌都被砸烂的酒馆,里面隐隐传来柔和的歌声。
第十家。
这是他一路走来,看到的第十家被砸的、属于黑漆花的场子。
“动手真快啊,”诗人难得没有露出那副标准的笑,仰头看了看天空中倒悬的明月,带点感叹的意味。
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团长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反击的倾向,现在也只是吩咐他们分头行动。
即使失去了黑漆花提供的人手行动会让他的行动多有不便,不过也因此能去调查一些自己真正想要知道的东西,想着想着他轻语了一句:“这样也不错,就是累了点。”
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车,看轮胎有点旧了,那个位置刚好是监控死角,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人能停出的位置。
这引起了点他的注意,走近一看,碰巧听到一道轻轻的撞击声——声音是从后背箱里发出来的。
没有犹豫的,他抬手就把后背箱掀了起来,那一下很快,快到里面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微微睁大了眼睛。
诗人先看到那冰蓝色的制服,再看到那被麻绳绑在一起的双手、双脚,最后再把目光移到年轻警察那张混杂着震惊和错愕的脸上。
他戴着墨镜的那张脸忽地笑了,话语带着刻意拖长的调子:“我们两个的相遇怎么总是这么不愉快,希泽?”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凉哥和贪哥大家会失望嘛~~放心下一章就有啦~~昨天打错了是3.31,晚来一小时【下次更新4.2】成功9次,失败2次感谢在2024-03-3023:15:39~2024-04-0101:1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戚屿暮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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