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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松手？”凡凉的脸色可以称得上是不悦，那不带感情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庞鲨制住贪烨的那只胳膊上。
庞鲨回过头，嘴角一抽，眼睛里一闪而过某种愤懑，是个人都看得出他在强压怒气，似乎下一秒就要揭竿而起。
但是这竿被玉面阎罗无情撩翻了，再大的火气也在这堵冰山前被强压下去，庞鲨只能松开了手走离几步，再开口时语调都十分压抑且不满：“这人抢了属于我的东西，难道还不允许我讨要回来？”
他往那边看一眼，作为黑漆花中唯一一个妄图跟凡凉讨价还价的人，这一眼可谓是意味复杂。
“黑鼠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东西，”凡凉掀起薄薄的眼皮，不咸不淡地开口，“你要是觉得不满，命令是团长下的，你要是真有胆量就直接上楼找他。”
他话里话外都没向着谁，却是实实在在帮人解了围，贪烨站定在原地，看到庞鲨一张脸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要是再敢跟团长找麻烦，下次就不是外派出海这么简单的惩罚了。
“所以这场闹剧，可以结束了？”贪烨穿上他搁在车头的夹克外套，环视了周围一圈神色各异的神情，口吻平静。
庞鲨现在就是个行走的火药桶，这随口提的这句话不知道又哪里刺激到他了，这人扭过头，凶厉的脸上五官变形，语气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以前从来没有人敢抢我的东西，就凭你这种投机取巧才进入黑漆花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得意洋洋的？”
他话说完后就开始瞪着旁边的男人，但是下一秒，他都还没看清别人是怎么出手的，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一抓，肩膀被铁箍一般的力道猛然一翻然后压住——他上半身被人狠狠掼在了车门上，砰咚一声玻璃车窗碎了个满地！
贪烨把人往车门上撞一下后就利落收手，全程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动：“我不反抗并不意味着什么人都可以往我头上踩上几脚。”
“不管我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进入黑漆花的，现在我们身份是一样的，想发牢骚的话我不奉陪。”
庞鲨被砸得眼冒金星，上身酸痛，尤其是胳膊上那一块，他总感觉刚刚那一下就把肉给掐肿了，满脑子都想着这个人竟然敢当众下他的面子。
而凡凉抱着胳膊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次他没有说话，于是没有一个人敢主动上前去扶人。
旁边乌泱泱围观的小弟们向贪烨那边投去的目光中多上几分忌惮，虽然平时这位新干部行事随和、态度友善，但是现在乍然涌现出的锋芒让他们有点不敢直视，心有戚戚。
“别在这愣着，散开点，”凡凉穿过人群，站在贪烨面前，眼神低低地扫了一眼那维修滑板和沾着黑色机油的手套，淡淡开口：“你事情办完了，跟我出去一趟。”
贪烨摸了下脖子，忽视了旁边庞鲨射过来的淬着怨恨的眼神，他舔了舔唇似乎有点犹豫：“跟你出去是没问题，只是……”
他往旁边退上几步，避开脚下散了一地的玻璃碎片，闯完祸后才有点牙疼：“这车窗玻璃要我赔吗？”
庞鲨还站在旁边，捂着自己的肩膀，又是嘴角一抽，觉得这人是在趁机损他。
这些年他作为黑漆花干部，看谁不爽就晚上逮着人拖到暗处虐待一番，不知
道用过多少暴力血腥的手段让别人跪在他脚下求饶。
现在却有气没地发，那个打他的人竟然还在为他妈的车玻璃犯愁？！
他面容上的怨毒又加深了几分，那双死死盯着人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疯狂，却碍于凡凉的靠近而不得不收敛，变得沉默。
凡凉薄唇微动，好像正准备下意识开口但是下一秒又立刻收回去，随后他继续：“算在滑板和衣服里面。”
看来这笔账这位阎王爷心里清楚得很，贪烨似笑不笑地弯了一下眼睛：“行吧，也不差这一点了。”
十分钟后，会所后门的停车场中，
终于脱离了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贪烨无声地松了口气，除了擂台那次和必要施行的一些手段，这次任务的性质就决定了他不能太过引人注目，避免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甚至如果可以选择，他倒是愿意选择蛰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而不是像刚才一样被动接受别人的挑衅。
对面的头号干部正拉开车门准备坐上驾驶座，那些饱受折磨、五脏错位的感觉在这一瞬间攥住了贪烨的心脏，他眼皮直跳立刻开口问：“等等，你开车？”
凡凉拉开车门的手停了：“不然呢？”
“换个人吧。”
凡凉的眼睛微收，看起来有点凶，：“你说什么？”
“你不会忘了你上次开车差点把我弄死在车里吧，”贪烨提醒他，“你开车没控制，也不听劝，危险系数太大了。”
啪得一声车门被关上，凡凉撂下一句：“开车都要挑人，有意见你来开。”
他从车前绕到贪烨旁边，伸手推开他，钻进副驾驶，接着把手撑在敞篷车车门上，支着头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搭理任何人的闲散模样。
贪烨无奈摇摇头，从车后面绕过去，开关车门的动静太大怕惹人不开心，他一手撑在车门边沿，长腿一抬，十分流畅地跳进车内，微微一滑就坐稳在驾驶座上。
他刚启动发动机，就看见身边的人半掀起眼皮来了一句：“开坏你赔。”
贪烨：“……”
自己挖的坑，自己再跳进来，没什么问题，他抿了抿唇，拉起手刹，眼角带上笑意：“行，反正我赖你身上了。”
凡凉报了个酒店名字后，就转过头开始观望周围开始倒退的街景，会所位于市中心，周围建筑林立，就这么一会就让他发现了不少在暗中盯梢的人。
不过他只是瞥了一眼，并不是很在意。
车开出去有一段距离后贪烨才发觉有点不对劲，后车座狭小而空荡，午后惺忪的阳光亳无遮挡地漏下来，他直视前方终于缓缓开口：“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次任务特殊，不需要那么多人。”凡凉伸出左手垂眸细看，那手指十分好看，骨节分明，让人无端想到那些操纵丝线的傀儡师。
贪烨就转头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他这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牵手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掌心，他握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了一点，问了一句：“团长派给我们的？”
“准确来说是派给我的，我顺带捎上你。”
凡凉回得十分自然，他拉开前面的手套箱，随便在里面一摸，摸出了两颗橘子糖。
贪烨挑了挑眉，觉得自己想都不用想，那里面绝对不可能会有薄荷糖，他一边转弯一边继续追问：“什么任务？”
凡凉慢条斯理地撕开糖纸，里面剔透泛红的糖露出来，他用手指把糖挑出来，对着阳光看了一会：“一直和我们有合作的一个地产商人，要和我们解除合同，收回属于他的大部分地产，通知书已经下了，我们今天去签个解约协议。”
跑车猝然顿了一下，好在贪烨没把刹车踩死，凡凉吃了糖，眼神不轻不重地往他脸上放了一下。
黑漆花一直以来都在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和影响力，现在却兀然出现这种势头减弱的苗头。
贪烨短暂怔然过后迅速恢复正常，黑车继续平稳行驶在宽敞的大道上，他用陈述的语气幽幽开口：“我记得和你们有合作的地产商人只有一个，而且黑漆花名下几乎有一半的酒吧、交易所、会所俱乐部的地产都是他的，现在提出解约无非是看黑漆花有麻烦想要割席逃跑，团长竟然会同意解约？”
那边一时没有动静，他再次转头看了一眼，也再次撞进那双黑沉沉的凉薄眼睛中——他刚刚一直在看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贪烨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一下，听到一句淡淡的话语：“你对黑漆花的事，好像总是很了解。”
凡凉嗓音低磁动听，可能因为在车上坐久了带上点倦意，有点哑。
“海滨谁不了解你们？地头蛇的起源发展大街上随便拖出个人都能说上几句，”贪烨面不改色，“不过解约这么重要的事情，团长只派你一个人，是太信任你？还是太信任那个他口中所谓合作多年的商业伙伴？”
他最后一句带着钩子，是暗戳戳的试探。
“黑漆花这些天惹事太多，河九想要抽身离开是情理之中的，出于多年的合作情谊，团长同意了，”凡凉没再追究，开始了他擅长的答非所问，“更何况我现在又不是一个人。”
河九，十年前的地产大亨，和当时初来海滨的团长合作后，全面清理了其他竞争者，将海滨将近一半的地产拢归名下，随后又用各种灰色途径把很大一部分的地盘租给了团长，从此这部分的地盘加上团长本身收购的地盘成为了黑漆花扎根海滨的坚实土壤。
十年前他们合作逼走竞争对手导致烂尾楼在海滨四处可见，十年后河九见势不妙也要提桶跑路，的确也在情理之中。
“为什么不把谈判和签协议的主场放在黑漆花会所？”
“河九很谨慎，不会选在对自己不利的地方。”
贪烨轻笑一声：“他也知道他是落井下石，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凡凉半阖着眸，视线似乎聚焦在空气中一个不存在的点：“你说的不错，他担心黑漆花要报复他，所以把自己的所在地像要塞一样保护起来，人去多了反而会刺激他。”
之后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直到贪烨紧绷着手腕，喉结微动，片刻后他语气放轻、口吻带嘲，有点开玩笑的意味：“那咱们两个现在是干什么？孤身入狼窝？还有活着回来的希望吗？”
凡凉在旁边冷笑一声，那气音明显有点拖长，满是刻薄和讥嘲，反正十分不友好，他把头歪向车外：“不知道，你祈祷吧。”
贪烨心想这人的性情是薛定谔的性情，这人的信任也是薛定谔的信任，一时有一时没有。
怀疑自己的时候差不多每天都要扯一遍自己的领子，信任自己的时候又在这种重要时刻将自己带在身边。
车外的建筑已经逐渐变得零落稀散，越往海滨的东边开，视野就越荒凉清冷。
头顶的风呼呼吹过，贪烨突然开口：“不过仔细想想，河九如果要和黑漆花解约，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跳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黑漆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没了三个干部，你手下也没多少人能用吧？矮子里拔将军带上我，委屈你了。”
他旁若无人继续补充：“.......不过我还是更倾向于你是想拉着我一起去送死。”
这些话都是实话，河九解约不止会让黑漆花失去一半的收入来源，一半的酒吧会所都面临关门倒闭的最终结局，甚至还会直接削弱他们对整个海滨的影响力，丢失控制权可比没钱要严重得多。
黑漆花第二梯队的干部也只剩下今天因为黑鼠来找他麻烦的庞鲨，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用的样子。包括漏地蛇这事一出，黑漆花内部小弟们也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有朝一日落得跟黄三、阿南之类的惨死下场。
这么看来，贪烨不仅能用，而且很好用。
凡凉嘴里含着的糖差不多都化完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事不关己、满不在乎的气息，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似乎觉得自己应该稍微搭理一下人了，才转了一下头：“只要在我的视线之下，你不出什么幺蛾子，没那么容易死。”
贪烨猛打了一下方向盘，那车十分听使唤地漂了一个大弯，随着引擎哄响声结束，这辆拉风的黑色超跑稳稳当当地停在酒店门口。
他一只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半个身子都侧过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那就借你吉言，顺便请你多照顾我一下。”
这酒店装潢华丽程度和金沙酒店不相上下，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河九品味明显更为高尚，就连门童也十分懂得看脸色。
似乎是早就知道他们要过来，在看到玉面阎罗那张脸时暗自对领口处的对讲机说了几句话，接着便满脸恭敬、小心翼翼地迎上去。
贪烨刚合上车门，上上下下把这酒店扫视了个遍，又扭头看了看周围，也不见得有多少人。
这种地方要是真的发生火/并开上几枪，估计都不会太引人注意，太适合杀人灭口了。
他神情变得凝重，一摸腰上空荡荡的，眼神极快地闪动了一下。
凡凉带他出来的时候他没想那么多，不然现在他也不会沦落到忘记带枪这种地步。
刚要开口点明，却见凡凉站在车外，微微弯腰，那修长苍白的手指在手套盒里面一阵摸索，倏然停下。
接着好像把什么东西拿了出来，也没看几眼就开始朝自己这边走。
贪烨正想着这人难不成还要在上去之前再装上一口袋糖，冷不防感觉自己腰上一凉——凡凉把手伸进了他的皮外套口袋，一截冰凉硌人的硬物透过布料无比清晰地贴在他身上。
那是一把枪。
凡凉刚好背对着那个正在下台阶的门童，微微靠近他，侧过头，几乎是在耳边低声说：“只有六颗子弹，省着点用，不然没人替你收尸。”
在这种时刻，他的脸上也没流露出除了漠不关心以外的任何情绪。
贪烨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是他居然还没有把手收回去，第二个念头才是对这人雪中送炭行为感到的轻微诧异。
他眼明手快地伸手握住那手腕，语气沉沉仿佛带着点别的东西：“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你就这么喜欢我这件皮衣夹克？平时有事没事就要摸一下，要不我干脆送你一件？”
凡凉用力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拉扯之中贪烨微微低头，也是靠在他的耳边，视线突然被那白皙的脖颈和乌黑的碎发占据，嗓音放得又低又轻：“还是你只喜欢我穿着这件衣服，然后你摸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是否有人能a上去（疑惑ing）拜托了拜托了让我们吃点好的吧，贪哥凉哥~~~哈哈哈哈哈，贪哥又是作死行为，默默为他点蜡~~因为学校的破网晚了八分钟，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成功了哈哈哈哈【下次更新：3.15】成功1次失败0次因为一般更新都是靠近凌晨，宝贝们不用等哈，一般我说3.15，大家第二天3.16看就ok啦么么哒又是和大家一起看故事的一天~~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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