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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烨身体刚在四楼站稳，就感觉对面射来一枪，刚好打在他旁边的那堵墙上。
他心上一凝，迅速跑到对面的半截墙，腰弯下把自己整个身体藏在墙后，听到声响停止后才一字一句慢悠悠说道：“鸽尾，你比我聪明，应该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你已经跑不掉了。”
许久，对面阴影处才传来鸽尾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不过是个新来的，你懂什么？！”
贪烨也不着急，动作尽量轻缓地从腰间取出枪，头朝左，双手朝右将枪上膛，他语气不急且音色耐听，继续说：“你现在是整个黑漆花的叛徒，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来追杀你，情况已经一目了然，我还需要懂什么？”
鸽尾又往这边开了一枪，想着刚刚这些人毫无预兆直接带人来抓他，让他还来不及反应落到现在这种无路逃生的境地，顿时迫切地想从贪烨口中揪出一个答案，语气变急了：“诗人查到了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做？！”
贪烨往旁边退了几步，顺手抓了地上的一把石头往前面轻轻一扔，砰砰砰从对面又开出了三枪，他就趁此时从半堵墙站起身来，双手握枪瞄着前方，十分精准地射了一枪。
那枪射穿对面的水泥墙，嘣的一声墙面裂开，黑暗里传来鸽尾吃痛的闷哼。
贪烨重新蹲回去，再次把手枪上膛，他冷声笑一下：“黑漆花为什么抓你，我以为刚刚诗人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那边沉默数秒，才又传来一道粗哑的声音，大概是因为受了伤所以气息有点不稳：“为什么会这么快？我明明都已经收手了！”
“利用他们的名头为你自己敛财，黑漆花可不会因为你收手而放过你，”贪烨目光穿过外墙缝隙，看到外面路灯照过来些许微弱灯光，刚刚响起的几声枪响想必在下面的人已经听见了，“而且我可以出于那已经消亡的短暂同事情谊告诉你一件事。”
鸽尾微抖着声音：“什么事？”
晚夜中的危楼安然伫立，四面的外墙破损了大半，穿堂风穿过这偌大空旷的场地。
贪烨和鸽尾分别藏在被推倒一半的墙后，细弱的光线从那边墙壁缺口处泄进来，光堪堪照在贪烨半边身子就停下，他那张俊朗分明的脸显得光影绰绰。
“漏地蛇的暴露，不是因为你的手下或者是裟罗的手下泄露了证据，也不是因为诗人查到了港口交易数据有问题。”
他恰好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对面的鸽尾立即追上质问：“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团长，是因为他觉得是时候清理你们了。”
贪烨一锤定音，几乎可以想象鸽尾的脸色能瞬间变得多难看。
“所以人不能太贪心，如果你不是利益熏心要成立漏地蛇，说不定今天就是你站在下面抓捕其他叛徒了，”他说得委婉，但声音里一丝遗憾也没有，“你为了利益抛弃野狍，现在黑漆花也要为了利益抛弃你，下场是一样的。”
鸽尾听到他这句，猛然抬起头瞪大双眼，再开口时语带惊诧：“你怎么知道野狍加入了漏地蛇？”
“很难猜吗？”贪烨无声地把手枪收起，卷起了裤脚，一手搭上那半堵墙的边沿，断面粗粝，带来一阵冰冷的触感，他微微抬头迅速看了一眼那边。
“诗人带过来的港口交易误差数据里有些关于毒/品，那是当时野狍负责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一年前加入你们的对吧？”
“黑漆花的这种数据都能给你看，贪烨，”鸽尾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只觉得两者的境遇已经悄然翻了一个边，而他为黑漆花奉献的这五年即将在今晚化为乌有，一字一句从牙关里勉强挤出来，“你可真得他们信任啊。”
“就算他们没给我看，我也大概知道。”
贪烨再次确认了他没有从墙后露出头查看，手上悄然发力，那指骨绷着，他没眨一下眼睛，神色凛然，“一个半月前，你知道野狍投靠了黄金沙，派人去金沙赌场蹲点，后来又让人在金沙酒店开摩托劫走他，本来想要灭口但是被我中途截胡，想必当时心里很不好受吧？”
几乎是在他刚说完这句话同时，鸽尾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呼吸都停滞了片刻，他在海滨黑手党中一直都是老谋深算、不苟言笑的形象，现在这形象也轰然崩塌，他只觉得背脊上涌起一阵寒意，被逼上绝路，说话都不受脑子控制：“你他妈……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他问完这句话，那边的贪烨就迅速撑手，双腿跨过那半截墙，身形极快窜进黑暗中，他在鸽尾藏身的这堵墙前停下脚步，然后微微弯腰、紧贴着墙壁，屏住呼吸，没有作任何回答。
此时他的气息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如晚夜中平静的海面。
而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就连落地时的脚步都刻意放轻，没有发出任何惹人怀疑的声响。
鸽尾没有得到回答，他眉心微蹙，心里闪烁着极大的怀疑，那怀疑犹如一根引线一样牵引着他站起身，手难以察觉地抖了两下，朝那边开了两枪。
“........你怎么知道我派人去杀野狍了？”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鸽尾缓缓移动脚步到墙边，动作十分小心露出持枪的手，刚准备再往前走一步，就感觉胳膊在一瞬间被人又狠又猛地擒住——那力道过于凶蛮，他只感觉胳膊要被掰断，脸色苍白地惨叫一声，手骤然一松，那唯一一把手枪落地。
贪烨一口气把他拖过来，对着他的面颊就利落地打了一拳，把那张脸打得眼斜鼻子歪，随后麻利地把人扔丢在地上。
居高临下、眼神冷漠地俯视着他：“先等一会，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不合时宜的，贪烨突然发现自己这句话和凡凉那些“先等会”有莫名相似之处，他心里微动一下，摸了摸鼻尖，觉得自己真是受影响太深了。
局势瞬间反转，对峙的那根弦终于砰然断裂。
鸽尾狼狈地趴在地上，好不容易撑起半边身子，摸了下自己鼻子，伸手一看发现全是血，刚刚射穿墙的那枪也狠狠擦过他的肩膀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贪烨一脚踢开落在地上的枪，抽出自己的枪，半垂下胳膊，枪口直直对准地上的鸽尾，那是明晃晃的威胁。
“第一个问题，你当时那么着急要杀了野狍是因为他拿走的u盘有漏地蛇的证据？”
鸽尾捂着自己的口鼻，他眼神闪过几丝犹豫，重重眨了一下眼睛，眼角堆起显眼的褶皱，但他知道自己无路可逃：“.......是。”
贪烨继续：“那为什么那些数据后来被删除了？”
就这么被枪指着，鸽尾没来得及深究他的话语，只觉得心上一阵抽搐。
没有了枪，他知道他已经无法凭借武力逃脱了，顿了一会才被迫如实回道：“是森蚺，他主动帮我删掉的，方便他以后用这件事要挟我帮他做事。”
即使是被迫提起这件事，他脸上也再次掠过那种厌恶和懊悔并存的神情，过了一会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倏然抬头，眼白里蔓延出几缕血丝：“你怎么知道那些数据被删除了？”
贪烨可能看到了港口交易的详细数据，但他绝对不可能在刚加入黑漆花一天的时间内经手有关干部叛变的数据。
除非他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下私自查看了那个u盘的内容！
相比于鸽尾的震惊，贪烨的反应是截然相反的冷静，平时随意带笑的眼睛现在有一种冰冷的视感：“我还有问题没问完，现在还轮不到你来问我。”
于是他接着问：“所以你之后利用黑漆花的船帮他偷渡奴隶，才有了黑拳赌场那事？”
鸽尾脑子里一团浆糊，翻来滚去接近要变成一片空白，他在这一片混乱中，依靠本能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是。”
“最后一个问题，在四个月前，野狍刚刚叛逃黑漆花失去踪迹那些天，”贪烨握紧了手中的枪，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额角十分紧绷，唇抿成一条直线，深刻的五官在这时显出难以言喻的沉冷魅力，他缓缓道，“你派黄三去追杀他，结果在路上他闯了祸。”
黄三这个鸽尾本来以为已经销声匿迹的名字响在他耳边，就如一道雷劈了下来。在那一刹那，他却将在一片混乱中拨云见雾了。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他干巴巴的一张脸抬起正对着枪口，嗓音粗粝但语调却提高了不少，想明白了般醒悟自语：“难怪森蚺那些天要追杀你那么多次，难怪你来黑漆花之前就知道我们的动向，甚至加入之后也步步为营、处心积虑。”
鸽尾手心和脸上都沾着血，穷途末路下却仿佛突然有了底气，眼底闪着歹毒的光：“你是警局派来的吧？”
贪烨面无表情，周身气场能让人心里徒生危机感，他选择了直接无视：“在黄三杀了那个警察后的这四个月，你是否有一天，哪怕只有一天曾经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他冷淡地抛出这最后一个问题，却在那张毫无变化的脸上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鸽尾带着嘲意冷笑一声，甚至动了动上半身想要站起来：“你辛辛苦苦爬上来就是问我这个问题？”
“你信不信我现在要是对下面喊一声你是条子，你的下场会比我要惨千万倍，他们一人一枪就够把你射成筛子了！”
空荡的烂尾楼，四层的空间偌大，天花板沉甸甸地遮在上面，四处都是水泥渣，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贪烨没说话，他看了鸽尾那张脸良久，黑手党的丑恶嘴脸他在海滨已经见得够多了。
枪仍然指着，局面还在僵持。
突然对面传来了一道窸窣的声响，很轻很小，贪烨立刻循声望去，就看到一只无比熟悉的手搭在了外沿墙壁上。
那手背上的荆棘在夜色下也黑得显眼，在那白皙的手背上看起来十分惊心动魄。
他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越来越快......最后快到他几乎听不到周围环境的声响，目光死死盯在那双手上。
那后领露出的小半截骷髅纹身也开始随着呼吸的急促而微微起伏，这是他卧底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尝到，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
凡凉敏捷地翻过外沿墙，从上面跳下来，他随意地看了手心磨出来的淡红锈迹一眼，就向这边望来。
姿态冷酷而散漫，眼神也是凉凉的。
贪烨一直愣愣地看着他，喉结微动，鸽尾瞅准时机，猛地伸手拍歪他握枪的手，站稳后就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对面那边跑。
他刚刚避之不及的存在现在却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等到距离足够，那张脸因为用力而狰狞，他死命大喊、脱口而出：“他是.......”
“砰！”
不知从何处射过来的子弹兀然穿过他的眉心，他脚步一停上身一顿，膝盖软下来，一声“条子”提上喉咙口却再也没有了说出的机会。
鸽尾直直跪在了地上，然后扑通一声整个身体倒在水泥地面上，溅起一阵尘土飞扬。
凡凉眉短暂地拧了一下，他飞快瞥了一眼对面沉在黑暗中的一群烂尾楼，快步走过去，一把扯过贪烨的胳膊，就把他拉着躲到了一堵墙后，他右手拿出枪，神情是少见的警惕：“有人在对面狙击。”
似乎是为了响应他的话，后面又紧接着响起三声枪响，不过没对着他们这堵墙，只是打进了地面。
贪烨放下拿枪的那只手，没说话，过了一会他拉过凡凉的手，十分越线地半抱过他。
凡凉骨架窄，但是一米八的身高在那，只是肩背稍微单薄一点，整体看上去还是肌肉匀称、身高腿长。
贪烨握枪的那只手抱上他的后背，整个人仿佛累极了一样把下巴搁在人肩膀，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息急而重。
枪声停了，凡凉右手的枪也抵上了他的小腹，他都不用偏头就能感觉到黑色的碎发磨过自己耳垂，声线平淡：“你疯了吗？”
贪烨没松开，他感觉自己胸口紧闷异常，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又低又沉地开口：“......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狗（哭ing）今晚是捍卫尊严的一战，俺做到了（哭ing）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么么~~感谢在2024-03-0507:47:27~2024-03-0700:1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勿扰，有事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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