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注意到他缩回手的动作，慢慢缓过心神来，没抬头地开口：“我刚才只是……只是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事实上，从上次出事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在室外闲逛，何况才过去几天，又不可能真的完全忘记。
就在刚刚，那个男生出现在面前，她差点以为这又是某个极端的“粉丝”。
“你别介意。”许初嘴角下压。
她不是讨厌言冽的触碰，只是慌乱之间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言冽视线在暖色的光线当中越发柔和，他幅度很轻地摇摇头：“没事，我理解的，我们现在走吗？”
许初动了动腿，感觉身体没那么僵了：“嗯。”
绕过建筑物外这一路见到的路人并不多，可进到购物中心里，才发现人流量还挺大的。
可能是暑假已经开始的原因，不少举家出来逛街的，走进来才一小会儿，就已经迎面走过一些人。
面对面错身走过时，她总觉得有人目光在往自己身上落。
以前许初从出现在镜头面前，线下活动也总有很多观众，她早就习惯这种注视，现在却开始觉得有点不自在。
总觉得那些偶尔打量过来的眼神中，还含有其他别的东西，让她心跳过速，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开始觉得冷，想着能搓搓手臂缓解，商场里空调的温度其实开得并不低，是心里生寒。
所幸从电梯上来旁边就是陶艺店，许初松了口气，步伐也不自觉轻快了些。
同频率而行的言冽同样注意到，一路上都关注着她的情绪，直到这时才神情微松。
这家店名字叫艺天陶舍，门口新店开业的条幅还在，一眼看过去，里面已经有小半的顾客。
才走进门口，就有穿着绿色店服的店员迎上来：“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有的，手机尾号是xxxx。”
店员核实了一下信息：“好的言先生，请跟我来。”
许初张望着四周，陶艺体验店的装潢其实都大差不差，但她在店铺的某张墙上见到了个照片墙。
上边用字体不同的贴纸拼成一句话：喜欢就是愿意和你一起浪费时间。
虽然开店不久，但照片墙上已经有了些不同人物的合照。
这些人手里举着各自完成的作品，或亲昵或拘谨的动作。
“这是两位的位置，先戴好围裙稍等五分钟，我们老师马上就会过来教。”
店员拿着小本本问言冽：“先生，您是想简单体验还是准备成品自用呢？”
“这两种有什么区别？”言冽不太懂。
“通常来讲，只想过来体验的顾客呢，我们会在成型之后简单吹干之后就上色，这种的话就只能用作装饰，不能沾水，而且运送的过程中稍有不慎就可能碎掉。”
“自用的话我们是建议做成瓷器，您做出来的陶品店里会送去烧窑，就是时间跨度要长些，两周后拿到成品，到时候还得通知您过来上色。”
言冽扭过头：“还是成品用来收藏比较好吧，下次我们再过来？”
真正让他动心的不是质量原因，为了能够再一次更合理地见面。
“好啊。”许初没什么问题，她讲着话，已经系好围裙。
操作台都比较低，体验者需要坐在小板凳上，身体这样缩在一起时，让人觉得安全感更足。
她知道流程，在老师过来前，就已经把手沾湿，开始准备要揉泥了。
“你之前做过很多次陶艺吗，那会不会觉得有点无聊？”
言冽在她对面坐下来，一双长腿很勉强地在板凳和操作台之间折叠好，差点无处安放，显得凳子更娇小了。
许初忍住笑意：“我就是个半吊子选手，不过跟你比起来肯定是强一点。”
几缕发丝从肩头滑落下来，她才想起来：“我还没扎头发呢。”
言冽见到她手上已经沾了陶泥：“你带头绳了吗？”
“我包里……包里也没有。”许初本来不知道今天出门是来做这个。
言冽起身：“店里应该有，我去问一下。”
他走到前台，很快从店员那里拿过来一根简单的黑色皮筋过来。
“你手上有陶泥，要不，我帮你扎起来吧。”言冽拿着皮筋，却没有要往前一步递给她的意思。
“谢谢。”许初不自觉将后背绷直了些，抬眼看向他。
她这样看过来的时候，自下而上的目光就天然有种小动物般的柔和。
言冽心跟着软下来，绕到她身后，想到刚才在购物中心外的事，担心她觉得有什么不适，动作就更轻。
尽量不碰到头发之外的地方，他把许初柔顺的长发由两侧收拢：“这样会不会扯到你头发吧？”
“还好。”面前没有镜子，但店里的装饰物当中有个能够反光的板子，许初的角度，刚好能够见到背后映出的景象。
明明画面非常模糊，可是看他稍微歪着的脑袋，几乎都能想象出对方认真又带着些疑惑的神情来。
她又开始觉得耳朵发痒，有想要揉一揉的冲动。
“你们好啊，我是负责的老师。”
皮筋系好的同时，陶艺老师正好走过来。
讲解和示范的过程非常通俗易懂，见他们简单操作上手之后，老师就又去负责别的台子。
许初想要做一个浅碗，中间就用墨镜的身体来装饰，橘猫的话，盘底用米色可能能搭配些。
她拉胚都快要完成的时候，见到对面言冽还在那玩泥巴。
本来揉泥应该算是最简单的一步，他修长好看的指节姿势都扭曲着，陶泥在他手底下看起来惨不忍睹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有言冽搞不定的事情。
“你别用这么大力气呀，这是泥团，又不是石头。”许初语气有些无奈。
在她的口头指导下，言冽总算也开始拉胚，但这样需要更加精细形状的操作，显然更加不在他擅长的范围内。
他一次用掉好多原料，不只是双手，就连手臂上都沾了不少泥巴，甚至有些都开始发干了，厚厚一层简直像从雕塑上卸下来的。
“我现在动作已经很轻了。”言冽边讲着，见到终于能稍微终于能成型的圆柱体松了口气。
但他手劲不小心又稍微往里了些，结果泥坯从腰部开始变形。
言冽眼睛倏地张大，想着要赶紧补救。
但下一秒，一块泥巴就往半空中飞了出去，吧唧一声，牢牢地贴在了地板上。
许初这次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连连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这个掉在地上的还能用吗？”言冽摆出求知欲很强的眼神。
“应该可以吧。”地上其实很干净的。
言冽望向老师的方向，发现他现在正在给新来的两位学员讲解，看上去没什么时间的样子。
他瞥了许初一眼：“要不，你再帮帮我吧？”
许初觉得自己今天不出手的话，大约他们是走不出这个店了。
她没起身，只是用腿把座位横扫到离言冽近一些的位置：“你是要做马克杯不是花瓶，杯口要粗一些，手像这样慢慢往外放，自然点，不需要用力推。”
陶泥很快在她手里重新变得形状规则，示范过一遍后，就让他自己尝试。
言冽微抿着下唇，眉间折起，目光坚毅，然后杯型的陶泥，又变成一坨惨不忍睹的泥巴。
老师在顾客当中穿梭，终于注意到这张操作台上的状况。
“其实你们可以一起的，这位美女不是做过几次吗。”她眼神一转，示意他们去看隔壁桌。
那边看上去是在约会的一对情侣，互相靠很近，有说有笑地在完成一件陶艺作品。
许初想了想：“那老师你能不能……”
“那边还有两个完全新手呢，我得过去帮忙，你们自己解决啊。”
老师讲着话，已经离开到角落的操作台边，那里有两个才落座的大学生。
这两个人气氛看起来就非常微妙，刚才她过来的时候，可是有看到男生在给女生绑头发呢，她当然不介意让两个人更进一步。
“那我来吧，你把手放过来。”许初抬眼看向他。
言冽就双手悬空着，不敢轻易去碰泥巴。
许初去抓他手指，言冽掌心的温度比她要热些，这样肌肤接触，热量像是也能互相传递，她觉得自己手里也跟着发热。
把言冽的手掌慢慢压下来，她努力稳定心神让自己不乱想：“像这样慢慢拢起来……”
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拉胚成功，接下来要稍微等一会儿，主体吹干之后，再在外面贴上小巧的装饰物。
许初就趁着这段时间，拉着言冽在看店里面其他学员的作品。
有些人只是为了体验，不会把做好的成品带回去，就放在店里的玻璃展示柜上展览。
一眼望去，风格各异，还挺能体现出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品性的。
问过店员说是可以拍照，她就拿出手机来，拍下了自己觉得还不错的。
“你是初一吧？”有人在旁边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但能听出来明显的惊喜。
许初扭过头，见到是个胖胖的男生，个子不高，还戴了副圆框眼镜。
“果然是你啊，我是你粉丝，经常看你直播的，可以合个影吗？”男生见到她正脸后消除了最后一点疑虑，眼底闪过几分期待。
他本来只是跟同学在商场里，通过外窗见到侧脸觉得熟悉，就进来想要确定一下。
为了不对许初造成什么困扰，他讲话声音非常小，加上店里有点吵，所以并没人注意到这边。
“可以的，在墙前面吧。”许初左右观望了一下，墙面干净又没有商标露出，她离得近，就先走过去。
男生把手机递给同学，有些拘谨地走到她身边，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站好。
“你们可以稍微靠近一点吗？”同学看着手机屏幕上有着一段距离的两人，友善建议。
“哦好。”男生侧了侧头，但身子没有动。
还是许初朝他移过去半步，单手比耶，笑容放大：“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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