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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误会，是下官以为......”
“裴侍郎以为什么？”江琅出声打断，她往前几步，质问裴玉道。
“本宫方才听见裴侍郎说，这锦盒里面的东西是见不得人的。陈阁老年过七旬，仍强撑病骨主持内阁，陈公子的父亲和叔父更是双双为国捐躯，裴侍郎是在说谁的生辰不祥？”
江琅一丝笑意都没有，她把裴家的人一个个都看过去，指着锦盒，用自嘲的口吻道：“还是裴侍郎的意思，是本宫的生辰不吉，父皇的旨意也错了，本宫的东西原是不配拿到菩提寺来占卜的，是吗？”
裴玉根本没听说江琅今日要出行，他和谢致纠缠半晌，一时间说话失了分寸，没想到被江琅听了个正着。
江琅一番话下来，裴玉身上陡然多了几重罪，他咬紧牙关，回首怒视谢致。
谢致却不以为然地摊开手，朝他扯开一个笑容。
裴玉把掌心掐得青白，掀袍跪在江琅面前：“下官并非此意，若是锦盒里真是殿下和陈公子的生辰八字，下官自然不敢多言，只怕里面被有心之人掉包，玷污了殿下清名。”
江让下意识地看向谢致，他方要开口，江琅却拉住他：“这本宫就不明白了，裴大人说的有心之人是谁？”
裴玉道：“启了锦盒，殿下自然得知。”
江琅反笑道：“裴侍郎，你好大的胆子！你方才以三品大员自居，出言威胁锦衣卫北镇抚司使，既然你为朝臣，就该明白食君禄忠君事，你户部尚且没调度妥当今冬沧州的军饷，你倒公然带头和锦衣卫对峙，更敢来插手本宫的婚嫁之事！如此本末倒置，我看你该愧于这一身三品朝服！”
苍梧园中阒然无声，四下没有一个人敢低声私语，菩提寺的住持得了消息，匆匆从园深处赶来，朝江琅和江让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这住持和裴家的老太爷是旧相识，如今见裴玉冒犯了二位殿下，原本是想开口圆场，江琅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江琅垂眸望着裴玉，言语中尽是威慑：“不过既然裴侍郎把话都说到这了，不开锦盒，难还本宫一个清白，也让无辜受累之人承了莫须有的罪名。”
江琅说着，目光掠过谢致：“伯清。”
谭净接过江让手中的锦盒，来到江琅面前。
江琅道：“今日住持也在，更有淮王、锦衣卫和你裴家一干人等作见证，若开了锦盒，里面确是本宫和陈公子的生辰八字，无有不妥。裴侍郎，你既然自诩三品朝臣，那你今日以下犯上的罪状如何定，本宫自然是没这个体面去处决的，但父皇跟前，本宫自然会将今日之事一一说明，该罚该贬，你裴家自领！”
江琅说完，当即便示意谭净开锦盒。
裴玉心中暗觉不对，谢致方才一力阻拦，他本来是断定锦盒里的东西已经被谢致调换了，但现在谢致又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站在一边一点都不着急。
江琅如此威慑于他，两人像是早就约定好了，故意给他下了个圈套一样！
裴玉几乎没有思考，霍然起身，他按住谭净的手，没让谭净打开锦盒。
他那坚定的念头动摇了，江琅笑着讥诮道：“裴大人，你这前后行径自相矛盾，究竟是谁心中有鬼，本宫看怕是不好说吧？”
裴玉横眉一拧，他望着谭净手中的锦盒，谭净的手就搭在上面，只要他一松手，那锦盒就会被打开，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的东西，就可彻底分明了。
他今日来，是为了不废一兵一卒除去谢致。
但自打江琅也来了菩提寺后，这局面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锦衣卫、二位殿下和住持先后来到这里，谢致又好整以暇地环臂看着他，若真的里面没有被动手脚，他该怎么回去在御前回话？
电光火石间，裴玉脑海中闪过纷乱的念头，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这样没了底气，连他自己都拿不准主意。
他犹豫地看向江琅，江琅目不斜视，凌厉地目光直逼得他偏过头去。
正是这余光一扫，他看到了身后的谢致环着的手臂，那双手半掩在袖子后，微微攥起了拳。
裴玉恍然大悟，他凝视着谢致，冷笑着松开按住谭净的手：“开！”
谭净眉心一跳，他也摸不准殿下和谢致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人从那次许宅分别之后，就没见过面了，怎么今日之事怎么看怎么像是合谋好的？
谭净手心微汗，他瞥向同样神色凝重的谢致，总觉得把陈盛钧的生辰八字换下来这种事，真像是谢致能干得出的。
“伯清，打开锦盒。”
江琅的声音将谭净的思绪拉回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口一紧，连住持都不禁往前走了两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谭净的动作上，看着那锦盒缓缓被打开。
谭净取出红色的庚帖，看到上面的年月长松了一口气：“乾造庚辰己卯月丁卯日辛丑时。”
秦榜一众人在后面伸直了脖子看，听到“庚辰”二字，都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那不是谢致的生辰八字。
谢致是壬午年生人。
锦衣卫里有年纪稍长的，想听到“庚辰”二字，不免露出讥嘲的神色。
有人直接扬声讥笑道：“庚辰年，裴大人自己也是庚辰年生人，不会不知道那是哪一年吧？要不要请咱们指挥使再给裴大人念一遍，庚辰年三月初十，应该没人比裴大人还熟悉了吧？”
裴玉和陈盛钧的生辰，正在同一日。
也不怪锦衣卫里有人知道，同年同日，陈家和裴家同时喜添人口，在瑄京城里可是美谈一件，那时就算是三岁小童，也知晓裴玉和陈盛钧这巧妙的缘分。
裴玉脸色沉得厉害，他俯身要跪，江琅却带着江让往边上走开，她回眸道：“谢罪的话，裴大人还是留着到御前去说。佛门是清净之地，裴大人如此心术不正，本宫看你还是回裴府修身自省，静心等着宫内的传召吧。”
裴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打从生下来，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简直愧得无地自容，他朝江琅道：“殿下恕罪，是裴玉一时糊涂，求殿下责罚。”
江琅冷淡道：“本宫不敢谈责罚裴大人的话，裴大人扰了佛家清净，也为着所谓的糊涂唐突了在这里的锦衣卫，这可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能盖过去的。”
裴玉听明白了江琅话中的意思，他朝江琅作了长揖，又朝住持道了不是，最后转过身，咬紧牙关，朝谢致颔首致歉。
“裴某言语间冒犯了镇抚使，镇抚使见谅。”
谢致旷然一笑，像是根本没把裴玉方才说的话放在心上，从容道：“裴大人客气了。”
裴玉道完罪，一刻都不多待，立刻就带着人仓皇离去。
江琅对住持道：“事从权宜，锦盒不得已而开，说来不合规矩。等本宫回了宫中，再择了吉日，另封了庚帖再送来寺里。”
住持听了无有不依的，跟江琅说了些禅言，也借口离去了。
谭净和秦榜极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不过须臾的功夫，秦榜就招呼着带出来的锦衣卫亲信往园外走，谭净也请江让先移步厢房去休憩。
江琅和谢致都在这里，江让本来犹豫地不肯走，但谭净在旁好言相劝，他见江琅背对着所有人，也确实没有要走的意思，内心挣扎了片刻，三步一回头地跟着谭净离开了。
秦榜回头朝谢致点点头，转身安排身边的锦衣卫道：“把这里给守死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一步来。”
喧闹的苍梧园又重归寂静，谢致目送众人离开，他敛起了裴玉在时的旷然神色，下意识地捏了捏拳，望着背对而立的江琅，犹豫须臾，往前走了两步。
旧日亲昵的称呼堆在唇边，“阿琅”二字，谢致没敢轻易再叫出口。
他斟酌着话语，小心翼翼地走近江琅，良久，才试着如寒暄般开口：“许久不见，殿下清瘦了，是府上人侍奉的不好吗？”
江琅没回头，她微微垂了首，说话的语速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些，显得极仓促：“挺好的。”
话一出口，江琅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稍稍侧过首，余光隐约能看见谢致随风而起的袍角。
她裙边的落叶随风卷去他的脚下，他们近在咫尺，依着礼数，江琅是该往后退去，如同对待裴玉一般，跟谢致保持开距离的。
但她没有这么做。
她的双脚像是踩在了泥沼里，往前或后退她都觉得难，她忍住想转身的冲动，牵强地补了一句：“没什么不好的。”
江琅顿了顿，又说：“那庚帖，你是什么时候换掉的？”
谢致反问道：“殿下怎么知道我会换庚帖，方才伯清念的，是陈盛钧的生辰。”
江琅自嘲地扯唇笑道：“裴玉都能猜到的事情，我不是傻子。你专程来菩提寺，就是为了给裴玉设局？”
谢致这次却默然片刻，才缓声说：“不是。”
“今日，是我父母的祭日。”
作者有话要说：
谭净疯狂使眼色：你懂吗兄弟！快撤！秦榜疯狂点头：这还用说！我可太懂了！！！感谢在2024-04-2420:49:56~2024-04-2516:3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戚银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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