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档案室，言薇谨慎地凭借着记忆原路返回，大约过去了四十分钟，她与a005一起翻回指挥部大楼后的巷子里。找到这份资料的时间比她预想的长了很多。
“你在这里能投屏出来吗？我花十分钟看完就可以删掉。”
a005二话不说，左眼闪出蓝光，将刚才扫描进来的资料投在了墙壁上。
“……谢谢。”这种与李湛明久违的合作感，让言薇内心无比复杂，虽然她还是不太习惯这个沉默寡言的a005。
这十分钟内他果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打扰她，只按着她的阅读速度及时划到下一页。
囫囵着看完了所有档案资料，言薇动了动喉咙，脑中有许多种猜测浮现出来，她微微怔愣了片刻，才对a005说：“可以了，删掉吧。”
投影关闭，他的瞳孔恢复漆黑，转头看向了言薇，“你若是想阻止方舟计划，可以直接刺杀执政官。”
她沉默了半晌，随后抬眼看着他，目光平静：“可如果，我不止是想阻止方舟计划呢？”
“那就把谭仕敬也杀了，联盟内部只有这两个人拥有话语权。”
言薇摇头：“谭仕敬只有兵，没有权。我要对付的只是执政官。”
言下之意是她已经有兵了。a005没有对这句话作出评价，只问：“那么，你为什么要看谭仕敬的档案？”
“因为对付执政官之前，我要先弄明白他到底是什么人。”她定定地答道。
虽然并没有直接通向结果，但言薇还是在这份陈年的资料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十多年前，本应该当选联盟指挥官的是谭仕敬。他拥有极其优越的家庭条件，学生时期攻读的一直是政治学方向，后来的工作经历也证实了他从政的理想和规划。
而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三十五岁这年，他突然开始进修有关机械人制造的知识，甚至取得了有效学位。最终进入了机械部，并在五年后申请成立了专门的机械人军事部门——特殊机械部。联盟执政官的位子却被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政治学教授”坐上了。
a005看着她说：“所以你认为谭仕敬和执政官之间进行过不正当交易。”
“只是怀疑，”她说，“我想知道执政官究竟是谁，只能从谭仕敬身上找线索。”
“你不相信执政官是中心城高校的政治学教授。”他继续陈述道。
言薇也抬眼看向他，问：“你觉得一个正常的政治学家，为什么会十多年来不在人前露面，只见他谭仕敬一个人？”
顿了一秒后，她说：“执政官就像足不出户就知晓天下事的神，而谭仕敬是那个向信徒们传达神意的使者。但这里是中心城，人们需要的不是神。”
“你认为中心城需要什么？”
她垂下眸，摇头说：“我不知道，可能是自由，可能是生命，也可能是平等，但一定不是方舟。”
“不到万不得已，你不打算杀死任何人，包括谭仕敬和执政官，是吗？”
言薇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到这点，尚未回答，接着就听见他冷冰冰地问出了下一句话：“那么假设你的理想实现，在那之后，你会怎么处置机械人？”
倏然间，她被他不含感情的目光震慑住，抿唇后开口：“机械人的归宿，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我只会……拼尽全力保住你。”
a005沉默下去，眼珠一动不动地静静望着她。
言薇移开了视线，轻咳一声，“我要你帮的忙已经帮完了，现在你还想知道原因吗？”
“你说。”
于是言薇给他简单解释了一遍陈李尧与言树的交易，以及她所知的一些关于他的情绪模拟系统的运作方式。
这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她说出来后，也不觉得这会对如今的a005有什么影响。毕竟他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有时间像从前那样让自己的情感稳定成长。
听完后，他果然还是满脸的面无表情，随后，波澜不惊地看着说：“所以，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言薇被这个无比熟悉的问题又一次击倒，吞吐半晌，说：“大概是盟友。”
a005紧接着开口：“盟友指的是为了共同利益或目标形成的朋友，据我所知，我和你之间没有共同利益或目标。”
这个李湛明不太好糊弄。
言薇看了眼时间，抹了把脸，“好，不是盟友，是情侣。”她继而抬眼瞪着他，说：“然后呢，你想怎么样？”
他似乎不太理解她话语间的逻辑，沉默了片刻后，歪头看她，目光仍是黑沉沉的：“好的，情侣。女朋友，你不打算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吗？”
听见这个称呼，言薇浑身忍不住抖了一下，可能是长时间待在室外，她冷得有些四肢发麻，脑袋也晕起来。
她思考的时间长了几秒，一会儿后才回答：“……我打算先弄清楚那天到底是什么东西入侵了你，然后再把它彻底毁掉。不过，如果你能向我保证不再被入侵，我就放心把硬盘给你。”
他平静地道：“目前无法保证，但我会从这个方向努力的。”
这样的态度，好像无论言薇说什么他都接受良好，甚至都会义无反顾地相信并且去做到。
结束短暂的会面谈话后，言薇偷偷回了趟研究部，在她的休息室里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被厚棉服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体温不再迅速流失，双手双脚也暖和起来。突然摆脱了从北区一直延续至今的彻骨寒冷，言薇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这间休息室里许多东西都被动过，已经不复她一个月前住时的模样，想来也正常。恐怕连东区的家也被翻了一遍了。
她能这样无所畏惧地走在路上，多亏了a005强大的脑子，控制了无处不在的机械巡察兵。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她毕竟还是个通缉犯，城市监控和人们可不会故意忽视掉她。
言薇想办法鼓捣了一两个钟头，把自己裸露在外的肤色涂黑几个度，又在脸上点了许多雀斑和黑痣，鼻梁架上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继而戴上口罩。
她对着镜子看了好几秒，仍觉得不满意。最终，她找到剪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比划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地把齐腰长发剪短到肩下几寸，用皮筋随手绑了个低马尾，虽然只剩短短一小截了。
离开前，言薇把休息间仔细收拾好，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和制造的垃圾都带上，认真打扫并把痕迹检查一遍后才走出研究部。她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再光明正大地走入这里，她只知道，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a005等在外面，见了她这幅亲妈都不敢认的样子，依旧波澜不惊，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她身上。
距离他的信息重置还有半天时间，言薇精打细算地思考着在这半天里该如何把a005用到极致。
“接下来去哪里。”他收回视线，发问道。
她要弄清楚执政官的真面目，还要把当初入侵了李湛明的那个东西找出来并销毁，但这一切的线索，收到手里只剩一个谭仕敬。她只有这一个突破口。
“你觉得，谭仕敬会有什么把柄吗？”她思索着问。
“我不知道。但或许你可以从档案里入手。”他答道。
档案里她能得到的唯一有用信息就是谭仕敬曾经是执政官的有力竞选人，她的推测则是谭仕敬与如今的执政官进行了某种交易，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言薇低头看着地上沾染了污渍的积雪，抬腿迈出了一步，鞋子陷进不深的雪里，再提起来时也给一片纯白留下了土黄色的痕迹，尽管她并不清楚这污秽是从哪里来的。
她的手揣在棉服的兜里，指头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盯着地面，缩着脖子静静想了好一会儿。
“我得跟谭仕敬谈谈。”她说。
“他不会跟你谈的，你要站在他面前，只会在军事法庭。”
言薇奇怪地看他一眼，“但我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你不能确保。关于北区生态园的事情，他完全可以依法拷问你。”他平静地陈述道。
“但我能赌，”言薇心跳加快了些，大脑因为寒冷反而无比清醒，“况且我不止有生态园，还有你。”
a005看了她一眼。
她目不斜视，继续道：“假如谭仕敬真的用执政官的权力交换了什么东西，那很大概率是机械军队的管理权。”
“这只是你的猜测。”
“不知道事实的情况下，合理的猜测是可以当做参考的。”
“但你的猜测并不合理，谭仕敬不是享受虚握兵权的人，他很现实。”
“但除此之外，他如今拥有以前却没有的东西，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言薇皱起眉，抬头看向他。
“有很多种可能，人类情感丰富，容易被物质吸引，也容易被威胁，无论是家人，朋友，还是关系要好的同事，都有可能被当做……”
“李湛明，”她忽然叫了这个名字，打断了他没有夹杂一丝情感的平静叙述。听见他的这番话，她连自己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倔强地抬头盯着他，出声问：“你不想让我去找谭仕敬是不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全？”
她语气强烈的一口气输出，让a005倏然一顿。
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话音未落他便住了口，垂下眸，透过镜片望向言薇的眼睛。澄明透亮的棕色瞳孔里带着轻微的愠怒，还有他的倒影。
a005静默了几秒，淡淡地回答道：“是的，我不知道原因，但我很担心你。”
作者有话要说：
写剧情抓耳挠腮，写感情疯狂微笑。bg纯爱由我来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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