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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了，身边像有三百只鸭子在集会。
“两天了还没醒。”
“皮外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但是灵脉有异，清气紊乱。”
“凌虚派那边怎么说？”
“下学后她离开了景曜峰，此后就不知去向，也没人见她去了哪。”
“哼，我就知道他们屁也查不出来，能查也不会说。”
又一道声音插进来：“小猫身上有陌生法力残留的痕迹，是撞什么邪了？”
“呸呸呸，什么撞邪？”
一阵吵吵嚷嚷里，苏惊梧哼唧着醒了过来。
三个脑袋一起凑到她上空。“醒了醒了。”
“感觉怎么样？”“去哪里了，你师兄们到处找。”“身上的伤怎么弄得，谁欺负了你？”
他们七嘴八舌地围着她问，苏惊梧的头又要炸了，白色鼠头跳上来看着她。“还疼不疼？”
她嘴巴翕动，委屈道：“喵喵喵！”头好痛。
几个人突然就安静了，神色怪异地看着她。
孟濯咳了一声：“你们掌门在说什么，谁给转译一下？”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苏惊梧急了，又连吐一堆喵声。好奇怪，我怎么说不了人话了
卿远担忧地探了一下她喉咙：“难道是伤了声带？”
紫昊沉默了一会，出声道：“她现在就是一只猫，彻头彻尾的野猫。”
闻言苏惊梧也楞了，什么意思？她挣扎着想变回人身，却发现没有一丝灵力受她驾驭。
三人一鼠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原地起坐又倒下，就如紫昊所说，她只是一只圆滚的，稍微使点力气就累得气喘吁吁的田野橘猫了。
“掌门，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卿远抬手在她眼前晃动，面露担忧。
“喵喵喵喵喵”，苏惊梧哀怨地看着他：“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她说她当然知道，她只是说不了人话，又不是失忆。”紫昊又道。
“所以现在只有同为妖的前辈能理解她的意思”，孟濯思忖了片刻，问苏惊梧：“既然没有失忆，能否说一下前天遇到了什么事？”
苏惊梧眼睛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转。
百转千回，不知从何说起，现在告一状容易，孟濯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
那以后呢，每每遇到不公，都要靠别人来主持正义吗？
区区一只微弱小妖，凭借这些机缘，得了许多优待，别人已经明里暗里不满，再借势闹一出，摘英台还未结束，这要让苍流派以后在羽山如何自处，宋照璘还如何安心比赛？
帮了她的辰乐君以后会被别人怎么指摘呢，举荐她的沈亦尘是不是也会受影响？
这些都沉甸甸地挂在心头，她苏惊梧从来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猫，如今却不能受了委屈就哭，不开心就躲起来了，她的一举一动，会把结交的每个人都牵连进去。
所有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全都咽了回去。“喵喵喵喵喵喵喵！”我就是个大蠢货！
紫昊皱了皱眉，亮黑的豆眼睛盯着她：“是不是凌虚派的猢狲找你麻烦了？”
苏惊梧没想到它一下子就想到了凌虚派，百般滋味在胸口走了一遭，以后再也不说紫昊偏见待人了，若是早一天听他的劝告，若是……
没有那么多若是了。“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她忍痛抬起尾巴往身上一盖，头埋进了臂弯里。
“她说了什么？是又昏迷了吗？”宋照璘担心道。
紫昊眼神复杂：“她说困了要再睡一会。”
孟濯叹了口气：“小猫还需要修养，让她睡吧，等精神好点我再来看她。”宋照璘陪他出去，送行拜谢道：“今天劳烦前辈了。”
“哪里的话，我们也算投缘，相识至今可没跟你们讲过客套话，小猫聪颖灵智，我跟你们一样关心挂怀。这几天我也查查她退回猫身的原因，她若醒了你再知会我一声。”孟濯在门外同他们交代了一声，便先走了。
苏惊梧顶着紫昊的注视，埋头硬睡，竟然真的又睡了许久。
期间有人来访，宋照璘卿远在院中接待：“劳霁华君挂怀，我们掌门已经找回来了。”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卿远在她门口道歉：“她现在不太方便见客，还请霁华君谅解。”
陆言今轻声回了一句话，卿远又道：“是受了些伤，恢复得不错，多谢关心。”
就这么养了几天，身上的伤好了许多，只是还是无法变成人身。
孟濯也来看过，再问起那天的遭遇，她就支支吾吾蒙混过去，只说迷路了，被困在一个荒洞里，看到一些幻象还听到很多人说话，逃出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紫昊一边转述，一边狐疑地看着她。
为了帮她恢复，孟濯也想了不少办法，怕她是被羽山先辈残留的灵息缠住了，先带来一个石笼，说是找南华仙人借的法器。
“这叫若水笼，涤灵净髓，你且待一炷香，不管是什么东西影响了灵府，都能给它逼出来。”
苏惊梧有了些力气，能下地走路了，闻言将信将疑地钻进笼子里。
才一进去，被关到石洞的阴影立刻笼罩了上来，她下意识往外蹿，刚好被门夹住圆茸的大脑袋，法器启动，越夹越紧。
“喵喵喵喵！”整座院子都是她的抗议声。
隔天孟濯又请了个脸生的长须男人过来：“这位是嵩山寿光侯，于制符一道堪配开宗，我们请符一问，看能不能找到你修为受制的原因。”
那男人长得瘦高，套在宽大的道袍里，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满桌的法器，就地摆起了法坛。
这不是江湖骗子常摆的架势吗？苏惊梧虽然在民间行走不多，却也见过一些讨生活的伎俩，开宗开宗，莫不是开跳大神的宗？
苏惊梧警惕地站在他画的法阵中间，冲孟濯“喵”了几声。
那寿光侯念了几句咒语，符纸无风自动了起来，在苏惊梧上方翻飞。他眉头一皱，说：“有违天之力干扰了小友运数，再不阻拦，恐有大劫。”
孟濯和苍流派师兄们虚心请教：“如何阻止？”
“待我请过祖师，借法一用。”
法坛持续到天黑，苏惊梧缩在地上，肚子都等饿了，她四只爪子踩着法阵转了一圈，实在耐不住了，刚探出一直前脚。
“轰”一声，上空劈下一道紫电，白爪子起了火。
苏惊梧立刻杀猪一样嚎了起来，“轰隆隆”又是几道雷电落下，尾巴也烧着了。
”喵喵喵！““掌门烧着了，快点，水在这里。”“小苏别躲，我们给你扑火。”
院子里又乱成了一团。
第三天孟濯被苏惊梧拒之门外，手背上多了一道爪印。
紫昊旁观了几天的闹剧，吩咐宋照璘和卿远各去忙自己的，先不要管她了。
白色苗鼠守在苏惊梧的房里，看着她翻来覆去唉声叹气，冷哼着跳到她身上，一爪踩到苏惊梧包扎好的肉垫上。
“喵喵喵！”苏惊梧生气地朝它抱怨。
“自己憋着不说真话，现在朝我发什么脾气。”紫昊不为所动。
苏惊梧愣了愣，收回前爪，吃力地翻了个身，半晌才闷闷道：“你当初阻止我来羽山，仅仅是因为不喜欢这个门派的人吗？”
紫昊一点也不惊讶，只淡定地问她：“那你认为还有什么原因？”
小猫妖没做声，那个石穴里的经历很是诡异，但当时看到的画面和听到的声音太碎了，那是以前被关在洞里的人留下的情绪吗？
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萦绕在灵台中，却抓不到头绪。“那你跟凌虚派结过仇怨吗？”
她背对着紫昊，所以看不到鼠妖脸上一种似失落似惆怅的复杂神色。
“差点被他们抓去炼了丹。”
苏惊梧一惊，转过头来：“可若是没惹事生祸，仙妖不是一直互不干扰相安无事么？”
紫昊冷笑：“那是以前有四大妖神镇场，兰一陨落之后，凌虚派费尽力气清扫他留下的声誉，苍济那条老河怪常年闭关，青霓那虫妖更是不知道钻去了哪里，就留一个稷佟挂着妖修之首的名头，却也是常年不问世事。
“你看现在风平浪静，说是道无高低，但在这些仙门眼中，妖就是妖，是没有礼教的天生杂种。他们随手杀了炼了，你又能奈何，闹起来就说是妖发了狂伤了人，来个死无对证。”
所以唐念敢随便处置她，就算苏惊梧死在了洞里，他们只怕也有一百种说辞把凌虚派摘干净。
“妖族很多活了百年千年的，真打起来，那几个人族尊者都未必能赢稷佟，但妖这种天生地养的族类，还活在过去的规则里，强者傲慢，弱者朝生夕死，做事只图快活，一个个的一辈子认准了什么东西，到死都只认那个理。”
紫昊似乎知道时候到了，开始透露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规则。
“它们根本没有人族的脑子，更不会像他们一样可以为了目的分分合合。就比如现在，每个人都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却还能维持表象的和睦，允许妖怪在外行走。
“以后却未必了，也许再过几十年，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妖怪就会跟山里的猎物一样，变成人族默认的盘中餐，炉中丹。”
它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忧愁：“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可你若不自己以身试法，怎么会真的记住呢。”
苏惊梧安静地听着，隐约窥到了世界朝她露出的狰狞一角，森森齿轮紧密咬合，一着不慎就会被规则绞得粉碎。
可即便如此，她还有紫昊，有宋照璘卿远，有小雷山的伙伴们。外面的风风雨雨，又与她一只小猫妖有何关系。
知合院暂时是去不了了，宋照璘帮她告了假。
路霜序上客舍来看望苏惊梧，但碍于她的猫身没办法正常对话，也不愿就此声张这就是她的原身，只能让卿远找理由劝回了他。
此后就在院子里闷闷不乐好几天，直到复赛开始，宋照璘要去摘英台比擂，苏惊梧跳上卿远的肩膀，说要去给大师兄打气助威。
那么多人暗地里说他们是不入流派，但宋照璘还能在群英荟萃的比试留住一席之地，难道不是实力？
自从她一身伤地在雨夜里跑回来，萎靡不振好几天，这会终于有了精神头，紫昊也没拦着，目送他们一起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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