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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霁华君如此心胸气度,提问那人郑重行了一礼,收起了越界的好奇心。
堂中一时安静了下来,许久才有人小声问:“霁华君当年引魔首苏轻入薄山,是不是凶险至极?”
“对啊对啊,眼睛就是被她这么打伤的吧?”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了当年的大战,甚至多数人在那时还没出生。
陆言今沉默片刻,才缓缓抬起嘴角,挂起一抹温润笑意。“仙途无穷,哪一关不是凶险,我这眼伤只是个意外,与薄山之战无关。”
以身做饵,除掉仙门大祸,如此功标青史的过往,任谁都忍不住多谈几句,他却云淡风轻,一笔带过,晨课结束就退了场。
剩下众人猜想联翩,靠传闻中的只言片语想象当年的风云。
苏惊梧面露敬仰,启庚榜四君子,确实不是端水而来的,只是太华宫那位尚且未知,可能也确有长处。
霁华君之后的授课讲师更是威名赫赫,是灵枢台华盖部的训道宗师程老,书童协助他分发了灵枢台编纂的册子。
有认识的学子小声低呼,说华盖部是灵枢台专门做训道讲学,培养嫡系星使的地方,这位程老更是是道界活体宝典,一年只在灵枢台现身几次,居然被羽山请了来。
老宗师坐在台上闭目养神,众人不明所以,却逐渐感受到阁中清气下沉,私语渐止,都跟着凝气屏声了起来。
见这些小辈都沉下了心,程老才睁开眼,一句寒暄也无,扫视堂中弟子:“在讲课之前,先回答一个问题,你们为何修道?”
“为了降妖除魔。”胆子大些的先回答道。
“对,匡扶正道!”
“安身立命!”
“求大道长生!”
霍用大声道:“没想那么多,就是像变成像陵光君那样的人。”
纪驰说:“我就是想练剑。”
十几名弟子依次发声,只有苏惊梧和路霜序安静如草。
程老看了过来。
路霜序局促地扣着手指,猛一抬头道:“为了走遍山川,我要找到更易丰收的粮食种株,让所有人能吃饱饭。”
一群人哄笑了起来,第一次听说以农为道的。
程老面色波澜不惊,目光转向苏惊梧:“知合院竟然进了妖族学子,倒是少见,小友你呢?”
她想了想:“最开始是我师父让我修炼以自保,后来是师兄敦促我练习,他们都在修炼,我好像也没办法置身事外。”
“这位小友”,程老目光冷漠,如看蝼蚁:“还没有道心啊。”
四周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没人敢交头接耳,可苏惊梧那一双双眼重读懂了他们的疑惑:这种人是怎么进得羽山知合院?
一种难以言喻的麻痛钻入周身皮肤,刺挠地烧了起来,苏惊梧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跟身边的人差距,已经不仅仅体现在修为境界上。
程老已经转开目光,也未对谁的入道之志做点评,只敛衽坐在教案前:“大道凉薄,此后百年千年,仙关只会越来越偏,越来越窄,请各位记住今日所言,别忘了入道的初心。”
修行如攀援,未到其境便望不到其中风光,年深日久的老前辈,一言一行里透着一种跋涉千山,回首见平波的明镜止水,是后辈怎么摆样子也学不来的气度。
经此一诫,堂中弟子更加恭谨听学。
发到他们手中的册子记载着详尽的神魔仙史,正是孟濯之前讲过而她听得懵懵懂的广阔世界。
在人族出现之前,远古神族就已与天地同降,神明千百,掌日、月、星、云、风、雨、雷、火、山、海、河等天地万物。
乾坤演化,汪洋变大洲,植被渐渐繁茂,生出了新的神明如花神、土地神等。
人族诞世后,顺应人间农耕和巫祝,四季神、四方神、乐神等感召天地的神族也相继降生。
奈何天道磅礴难测,纵使是神族,也无法掌控天运,在无常的演变中,无数生灵凋零,又迭代出新的物种。
万物因果相通,气运的变化让带来山河剧变,许多生灵绝种消失,也导致了神明接连消亡。
日神月神陨落,化作日升月落;风师雨师消失,留下了旱季雨季;四季神和花神羽化,草木顺时节枯荣,人族因总结出了二十四节气。
土地神消陨之后,世上只剩最后一位神族祝胥,祂是人间请愿神,从人心之中诞生,却也亡于人心。
至此,神族的演化已近百万年,没有纸笔和史书,后世只能根据山壁、石头和龟甲上残留的古文字去推断当初的世间形态。
神族虽然在几千年前彻底消失,却留下来不少痕迹,祝胥铸造的神灯渡明交予了妖族首领英祖,它的三大神兽昆守、元冈和噬昇依然驻守凡尘。噬昇入魔伏诛,昆守在崇吾山镇压天魔勾楮,元冈神隐于世,少有记载。
人族亦能从四大后神中窥见其残余风采:无妄海兰一,照壁山稷佟,素真幻境玉霓,往生河苍济,都是英祖祭灯时期活下来的大妖。
千年前,天决轮回,山河差点又一次覆灭,英祖以元神点燃神灯,借助天地间最后一个神明的力量,阻止了气运倒转,趁天决作乱的几只远古妖收被收押到无妄海,此后一直由兰一镇守。
到底是清气变化了,神兽也会丧志智发狂,兰一击杀噬昇的时候,多家仙者亲眼目睹,自那之后四位只剩下了三位。稷佟现在是妖修之首,素真幻境和往生河虽踪迹难寻,却是无数修者心驰神往之秘境。
纵观浩瀚天运,人族存在的时间,在漫漫历史长河中里的短短一瞬而已。
始来往复,如今仙者早已正踏入天命之中,来承接这苍茫乾坤的运数。
仙途四大关,凝神、筑器、破虚和洞天,其实只是只笼统的划分,各大关内又有无数境界,一重境界一道天堑,处于同一仙关的修者实力可能差之千里。
佼佼者有幸得以入境洞天,但洞天之后是什么,已经超出目前修者认知。洞天之中已经分不出境界,哪里是尽头,尽头是不是飞升,无人得知。
能修至洞天境的仙人万中难有其一,四大名门的开山始祖曾窥得天机,但都已归得大满,现存于世的洞天神君只有云中镜清真人、岱舆山净慈大师和姑射山的好问真君,被誉为仙道三尊。
说完神族和仙道,程老又讲了天魔和魔修。
天魔族最后一位魔帝被祝胥所灭,两大魔卫已折损一位,只剩最后一个被封印在崇吾山,不知存亡,天魔已快成为历史。
如今的魔修都是行邪门歪道走捷径的乌合之众,在魔首苏轻作古后,已经不足为惧。
凌虚派近千年传承,声名鹤立,出了苏轻这个魔首之后,所有羽山弟子都以此为污点。
一名弟子冷哼道:“苏轻在成魔之前就已被凌虚派除名,并且在无冕台废了她的修为,她后来的魔首之祸与凌虚派可没有半分瓜葛。”
“不是苏轻自请脱离羽山仙籍的么?”有人提出疑问。
之前帮陆言今问题的少女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那是她对外的说辞,我凌虚派不齿与之纠缠计较。虽说有教无类,到底劣根难改,幸而兰一神君有所察觉,提前创下降劫阵以防后患,霁华君更是亲身设局设法诛杀,自那以后羽山收徒更为谨慎。”
苏惊梧好奇地道:“没成魔时候就被除名了,又是什么原因?”
另一名凌虚派弟子答道:“羽山山规二百八十条,她几乎犯了近百条,以下犯上、目无尊长、豢养野妖、斗殴、扰乱纲纪……太多了,羽山弟子手训里记了十几页,警示后学。”
程老手持册子敲了敲书案:“是非功过,仙门自有定断。苏轻虽师出羽山,其一言一行均与凌虚派学训背道而驰,没受谁挑唆,无需争论。”
授课重新进入正题,讲了一个多时辰。
临到结束,老先生转回话锋:“今天有人说修道为长生——神族寿命以万年计,终究也是泯灭在天道苍苍之中,所以长生到底是什么,它存不存在?这个问题留着你们慢慢体会。”
一日两讲加晨课,直到晌午之后知合院才下学,苏惊梧捧着竹花跟路霜序一起出门,经过一片枫林,忍不住停了下来。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那便是海神留下的寿枫,能从每年十月红到来年三月。”
穿浅蓝色校服的少女走上前来,好奇地看着她:“前些日听说有个门派的掌门是只还没入门的妖,就是你吧?”
不等苏惊梧反应过来,她伸出手:“太神奇了,能认识一下吗,我是羽山弟子唐念。”
那少女生得玲珑甜美,声音也好听,苏惊梧不好意思地握住她:“我叫苏惊梧,只是暂代掌门,但是没什么才能,不值一提。”
路霜序在一旁惊叹:“姐姐你竟然是掌门吗,太了不起了。”
“什么,掌门?掌门还需要来修学吗?”“哎哎能不能说说你是怎么做上掌门的?”身边的人围上来追问。
“算不上算不上。”苏惊梧连连摆手,跟新认识的学友说说笑笑,走出了春晓堂。
她回到客舍时,紫昊正躺在石桌上啃着一块糕点,它早上醒了,恢复了几分精神,嫌学堂会吵,从封持里面爬出来留在了院子里。
“回来了?”鼠妖眼睛也不抬,两腮撑得圆:“学得怎么样,出丑没,闯祸没?”
她拈住它的小尾巴,把鼠妖倒提了起来,不坏好心地抖了抖。“在你眼里,我就只会出丑和闯祸了是吧?”
鼠妖在空中仰起挣扎,糕点渣渣喷了一地:“臭丫头,放下你爷爷!”
卿远从石灶边端下蒸笼:“回来得刚好,今天比完试,经过寻京峰的一片林子,摘了几把板栗,给你做了点板栗糕。”
“好嘞。”苏惊梧放过了紫昊,伸手去拿板栗糕。
一只手打过来,卿远对着她摇头:“去洗了再来。”
苏惊梧乖乖去水缸边打水,宋照璘也站在那里,刚洗完了正在擦手,两个人目光相对,不由一起笑了起来,再过不久他们俩就要成为这个院子里最大的两个移动杂物了。
短短几天,卿远已经把院里院外都打扫了个彻底,床铺全部重洗晒干了才用,随身带的衣物被压皱了,全部摊开烤火熨平,还就地取材,采了腊梅做熏衣的香料。
“哪来的蒸笼啊?”苏惊梧洗完手踱回去,观察了一下蒸屉,外筒像是新削的,还透着股竹子清香。
卿远笑了笑:“你大师兄做的。”
宋照璘,一种宜家宜室的全能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