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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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疑惑时，安青青却乐呵呵道：“灵枢阁你还记得吗？咱们天岐最大的药材商行，那些药材，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拿不出来的！难怪扶苏你前些年每日吃药熬汤补身，那当药引的天山冰参，一株十万金的市价，灵枢阁竟只要了一半。我还疑惑那是假货呢！合着扶苏你和石阁主是朋友啊！”

不是骗财？难道是骗色吗？扶苏心底暗想着，还是他们真是朋友？

“冰参之事我不清楚，真是让你破费了哈！”扶苏不好意思笑了笑，“这些年，你怎么也不来昭阳府坐坐呢？”

“我与胤都太极殿那位有过约定，十年之内，不与苏苏你见面。”

顺手栽赃的石阁主毫无负担，面色如常，倒是扶苏一听‘胤都太极殿’，笑意顿时僵在唇角。

“呵，他倒是，管得挺宽。”

石阁主：“…………”

安青青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见一来一往聊得氛围甚好，想到什么，一脸高兴地拉着媚娘与小狐狸默默退出了屋子。

郡北乃豫章郡最为繁华之地，郡内河流过，河道旁分布着零零星星的木屋，而昭阳府在豫章郡的暂时落脚点，就是周遭唯一一座用砖瓦搭建起来的院落，院中种着一棵苦楝树，寒冬腊月，只剩光秃秃的树干，院墙内外倒是爬满了干枯的藤蔓。

安青青、媚娘领着小狐狸三人捧着茶碗蹲在树下，偷偷围观着北屋里，看似相谈甚欢的两人。

“你为何拉我出来？”

媚娘甚至担心，留一个神秘兮兮的黑袍男人在自家夫人房间，会不会有危险。

安青青一脸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低声道，“那人已经死了十年了，竹馆后山那座坟，坟头草都到我腰间了。扶苏还打算再守下一个十年吗？那得守到什么时候去，媚娘你该不会想让扶苏继续一个人过后半辈子吧？”

“那你的意思是，觉得灵枢阁的这位石阁主，适合夫人？”

“那是自然的，你是没瞧见，界碑那一战，石阁主一剑定胜负，剑道修为之高，怕是天岐再无敌手！”

安青青想了想，又添了句：“最重要的一点，他有钱！至少不贪咱扶苏的钱。”

被安青青如此一说，貌似还挺有道理，媚娘陷入沉默。

蹲在两人中间的小狐狸听了这半晌，突然气呼呼地拒绝道：“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你谁啊你！”安青青捏了一把小狐狸的软乎乎的小脸蛋，否决道：“你的意见无效。”

感觉下一秒就被安青青安排后爹，小狐狸立刻提出抗议：“娘是父皇的！！”

安青青：“呵！”

媚娘这才想起从界碑回来的一路上，一直奇怪的感觉，原是出在这小男孩身上。

“安青青，他是哪来的？为什么喊扶苏娘？扶苏还带他来豫章郡？”话音一顿，媚娘不解地指了指小狐狸脖上挂着的玉佩，“要不是将护身玉佩拿来护他，有护身玉佩在，你们就算没那石阁主出手相助，也用不着受罪。”

“事情说来话长，唉……”

安青青深深叹气，无奈道：“这位可是咱们天岐之主，岐帝的小公子。自除夕向胤都发出火漆银笺都快半月了，胤都派来的人爬也该爬到了，结果愣是半个人影都没有！扶苏也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她有责任照顾这只小狐狸。所以……”

媚娘一听‘岐帝’‘胤都’，淡然神色随即一改，狠狠扫过小狐狸，一声冷笑，径直起身回西屋。

被留下的安青青一脸茫然，小狐狸却捧着茶碗嘬了一小口，目光从媚娘身上回到北屋，若有所思。

隔日，扶苏便分工协作，在豫章郡各处明察暗访。

两日后，傍晚时分，昭阳府三人聚在院中老树下，分享两日里得到的线索。

媚娘作为最熟悉此桩剥皮案的人，率先道：“咱们昭阳府来豫章郡开客栈，最开始挑中的并非郡南，而是郡西。”

郡西更加靠近雁谷关，那是军事要塞，仅从位置上而言，更适合客栈后续的规划。

对此，扶苏是知道的，她颔首示意媚娘继续。

“但是郡守提议，若是选用郡南，将来客栈的盈余不必缴纳税银。因此，客栈地址改为郡南。但是郡南的百姓却不愿意搬离，哪怕咱们昭阳府给出的迁家补偿银，足够优厚补偿。后来，我按照夫人的要求挨家挨户拜访，询问缘由，得到的结果却都差不多。郡南百姓都做过同一个梦，不能搬走，否则诅咒会降临到他们身上，他们会受到惩罚。”

扶苏皱眉，问道：“我记得客栈不是开工了吗？”

“俗话言，有钱能使鬼推磨。”媚娘想起平白多花的银两，心生怒气道：“我将迁家补偿银提高了三倍，渐渐的，才有第一户人家拿了银子，后面也活蹦乱跳地搬走了。接着第二户，第三户，但当搬走的郡民越来越多时，就开始死人了。”

如信中所写，死状特别惨烈，活生生剥皮而死，血淋淋的尸体被扔在了客栈未建成的大门口。

安青青紧接着，道出了他的线索：“大前日，咱们过豫章郡界碑时，受到了人皮袭击。所幸抓住了其中六张人皮，这两日我拿这些人皮到街口叫郡民辨认，的确都是前不久死在咱们客栈施工地的郡民。只除了……”

安青青瞥了一旁荡秋千的小狐狸一眼，扶苏想着那一张张血迹斑驳的人皮还不知会给小狐狸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思索一番，叫小狐狸进北屋帮忙拿核桃酥出来，一支走小狐狸，扶苏忙催促安青青赶紧说完。

安青青这才放心，从袖中掏出一张贴满符文的人皮，整理了下思绪，道：“只除了这一张……这是三个月前，运货到奴兰国后返程，暂歇豫章郡的胤都酒行商人赵九郎。他的仆从柳七认出了他，说是歇在豫章郡的当夜，赵九郎听见一阵笛声，美滋滋地就出去了，还让他不要跟着。但是自那晚之后，赵九郎便没有回来，柳七以为赵九郎是去找了他姘头，便也没在意。”

这一条线索简直惊喜，扶苏拍拍安青青肩膀，夸道：“行啊你，你如何想到这一招的？”

安青青意味深长地将目光落到了扶苏身后的榛阁主，嘿嘿笑道：“这得多谢石阁主那日出手帮忙，也都是石阁主一眼瞧出袭击咱们的那些人皮数量甚多，人皮颜色有深有浅，分明保存时间不同。若保存时间长短不同……”

扶苏喃喃道：“死亡时间也会有长短，可郡南的死者不过二十三个，所以，肯定还有其他人被杀。”

她那日果然被吓住了，竟未想到这一点。反倒是石阁主轻松将袭击的人皮制服，还在她晕倒后，帮忙拿住了六张人皮。

扶苏对石阁主倒有了一丝敬意，想到她将人忘记得一干二净，一时间更是冒出了一种内疚感。

扶苏正欲向石阁主道谢，石阁主却突然上前拿起赵九郎人皮，来回翻看了几遍后，指着胸口位置，眉头紧锁地问扶苏。

“苏苏你觉得，这一片血迹，看着像什么图案？”

此话一出，扶苏、安青青、媚娘三人齐齐把脑袋聚到石阁主面前，盯着人皮上的血迹前后、左右地仔细端详了好一阵。

血迹印出来的图案应只是本来图案的一小部分，加上袭击她们时，被风沙裹挟搓磨，愈看愈加觉得模模糊糊。

良久，院中光秃秃的苦楝老树下，习习凉风渐起，一阵诡异的沉默。

扶苏侧目觑了安青青一眼，安青青心领神会，故作咳嗽了两声，率先出声打破无人开口的窘况。

“像是一朵五瓣花，但花瓣上突出来的这一排排尖牙又是什么意思？尖牙旁的好像羽毛，扶苏你觉得会是刺青吗？”

扶苏不答，歪着头凝视那张人皮，换了个视线方向，扶苏盯着那片血迹，却奇怪地皱了眉头。

“或许与赵九郎真实身份有关？”

媚娘思索着，正色道：“豫章郡此地偏僻，常有北境各帮派成员为躲避仇家追杀而混迹在此。郡民也曾提及，偶尔会见到邻居身上露出奇怪刺青。赵九郎表面为酒行掌柜，私下却属某个帮派？若是如此，郡南剥皮案，会不会与帮派争斗有关？”

是什么样规模的帮派斗争，值得断断续续杀死数百人？甚至还有能力操控死者人皮继续进行杀人？

扶苏沉默无言，却觉得媚娘所言不通，但血印的确给了她熟悉感，似曾相识。

安青青、媚娘两人又都猜测了一番其他的可能，随即齐齐将目光投向的扶苏，被打发进屋的小狐狸此时抱着核桃酥颠颠跑过来，伸手去拽扶苏的袖角，扶苏回头，见小狐狸邀功似的盯着她，却突然想到什么，抬眸望向石阁主，神色惊喜。

小狐狸出现得恰恰好，是胤都，胤都太极殿藏书阁内，存有诸多已成孤本的古籍。

她恰恰曾在胤都太极殿藏书阁见过一幅图，那是世间仅存的，关于那只异兽唯二的一幅完整图徽。

适才媚娘的话也提醒了她——血迹印出的图案是某个身份的象征。

扶苏望着石阁主深潭一般的黑眸，玄铁鬼面具遮掩下，男人侧脸露出锋锐凌厉的线条，神色平静。

但是石阁主刚才所言……他说血印像一种图案……话中之意，分明已经对人皮上沾染的血印是什么图案了然，石阁主又是从何处知晓那只异兽的？

戴着玄铁鬼面具的石阁主实在是瞧不出来表情。

扶苏郁闷地想，那日北屋闲聊时，石阁主说他知道她是汝阳离氏后人。那是她最大的秘密了。失忆前的她既然将这一秘密告诉石阁主，那必然是信任他的才对。

心思百转，扶苏垂眸摊纸提笔，不一会儿，一只四蟒首、双翼、三足的异兽被细细勾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