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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之是第二天晚上过来的。
主要是，宋修成咬牙切齿的听完了他们的爱情史，恨不得连夜到宾馆把他暴揍一顿。
宋黎手上扎着输液瓶，眉头仅仅皱在一起，闭着眼睛休息。
宋修成见他过来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拉着表情复杂的邹玥婷出了病房。
苏景之小心翼翼的靠近，却发现宋黎输着液的那只手在细细颤抖。
苏景之知道他厌恶打针，只当这是身体的应激反应。
他心疼的碰了碰宋黎的手指。
宋黎像是被吓到了，手指猛地往回一缩。
苏景之怕他跑了针，眼疾手快的握住了他的手指。
手下触感冰凉，苏景之丝毫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给他捏碎了。
宋黎猛地偏开头，眼泪瞬间汹涌。
苏景之心里顿时一酸。
他原来没有睡着。
那么，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自己过来了吗？
难道是宋修成给他说过什么，还是暗示过什么。
苏景之轻轻帮宋黎擦着眼泪，自责不已，感觉自己亏欠了他太多，哽咽着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一意孤行没有保护好你。”
苏景之的手掌蹭过他的脸颊，无边的想念如废水一样，在胸中沸腾。
宋黎任他擦拭，仍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这几年，他总是会反复回想苏景之离开前的所有事情，翻来覆去的寻找苏景之突然消失的原因。
只可惜，一无所获，除了他偶尔反常的反应。
宋黎真是怕了苏景之跟他说对不起。
因为在他离开之前，这个词也在他嘴里反复出现过。
虽然只是一点小事道歉，可宋黎越想越觉得那时候苏景之就计划好了离开，提前跟他道歉。
因为他们慢慢熟了之后，像对不起谢谢一类的客气词汇基本都不会再说。
宋黎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流。
苏景之道完歉，不用宋黎发话，自觉认错解释。
“其实我初中的时候就知道我喜欢男生。”
宋黎有些震惊，猝然睁眼，看到了苏景之通红的眼眶。
心瞬间就软了，连忙偏开了视线。
苏景之见他这反应，脑回路一转，赶紧解释，“你不要误会啊，除了你我没有喜欢过其他人。”
宋黎听完，本就因看到这个人软了一半的心，更加软了几分。
但是宋黎并不想就这么不清不白的原谅他。
“高二的时候，我早就知道了你的想法。”苏景之苦笑一声，“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我那个时候是想要逃避的，但又怕你会不开心，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宋黎猛的睁眼怒瞪着苏景之，质问：“所以你那个时候只是可怜我有心脏病和我逢场作戏的吗？”
“不是。”苏景之目光坚定，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否认，“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还要早，有可能是从那次发烧，你陪我打针照顾我的时候，或者是你陪我吃饭，压马路，又或者是陪我过生日的时候，记不清了，反正在我意识到你喜欢我的时候，我早就已经喜欢你了。”
宋黎听了苏景之这一长串犹如绕口令的情话，心里早已如同一江春水，软的一塌糊涂。
宋黎面上仍旧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然后呢，你不走的挺干脆的么。”
苏景之一时语塞，垂下头，眼神晦暗。
宋黎瞥了苏景之一眼，心里疑惑，他这什么表情？难道这话也戳中了他什么敏感点吗？
多年未见，久别重逢，宋黎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没有一丝的陌生感，好像只是前两天才吵过架一样。
直到现在宋黎才真切的意识到，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他好像也没有那么了解这个人了。
良久后，苏景之的声音才缓缓飘来，“你听说过……听说过戒同所吗？”
“什么？”宋黎一时没反应过来，满脸疑惑。
苏景之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是，字面意思。”
“我知道。”宋黎皱眉看着苏景之，这个词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也不知道苏景之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说这个。
苏景之侧对着宋黎，不敢去看他，“我爷爷进去过。”
宋黎脑中如同炸｜弹轰然炸开，眼睛瞪大，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他曾想过无数个理由，例如：他脾气大，事情多，身体差，麻烦，诸如此类。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所以你觉得我爸妈知道后会把我送进去，还是你爸妈有能力把你送进去？”
苏景之抿了抿唇说：“不是，我爸妈管不了我，我也不觉得你爸妈会把你送进去。”
宋黎冷冷的说：“所以呢？”
苏景之深吸了一口气，“初中的时候，我爷爷生过一场大病，差点就没熬过来，我爷爷住院的时候，我爸妈请了护工很少去看他，但我每天晚上放学都会去。”
苏景之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宋黎也不催促，安静的等着。
“我猜他那个时候应该是觉得自己可能时间不多了，有些事在心里压得太久了，所以急切的想跟人倾诉吧，不想让一些珍贵的东西和他一起终结，即便爷爷那个时候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是哭着给我讲了很久很久。”苏景之说着，周围是与当年环境大同小异的病房，直接把他的记忆拉回到了六七年前。
…………
初二的作业不算很多，自从爷爷生病后，苏景之每天晚上放学后都会直接去爷爷的病房写作业。
爷爷对谁都是淡淡的，跟苏景之也算不得有多亲近，主要还是因为医院里有人不至于太冷清。
爷爷轻微中风，有些偏瘫，这两天更是连饭都有点吃不进去了。
“景之，你过来。”
护工出去买晚饭了，苏景之以为爷爷有什么事连忙放下笔跑到了病床边。
爷爷老泪纵横口齿不清的说：“我可能要去找你张爷爷了，我对不起他，更对不起你奶奶。”
苏景之不明就里，只得安静的听着。
爷爷讲述着他和那位张爷爷是如何相识，如何相知相爱，又是如何被家里人发现各种反对的。
苏景之对这些陈年八卦并不感兴趣，听得索然无味。
“他父母把他关在家里打的皮开肉绽遍体鳞伤，你太爷太奶温和些，把我关在家里思过，但我担心他哪里坐得住，从2楼翻窗户跑到了他家，被你太爷太奶知道了气得不轻，又经一帮亲戚挑唆，一气之下把我送进了戒同所。”爷爷悲痛地讲述。
那是苏景之第1次听到戒同所这个词，好奇心促使他有了继续听下去的欲望。
爷爷讲述了戒同所里苦不堪言的折磨，什么断水断食，电击之类的。
虽说爷爷碍着苏景之年龄小，跟他说这些本就不合适，都是拣选着说的。
苏景之还是听得心惊胆战，汗毛直立。
“出来之后，我几乎不成人形了，神志也不是那么清楚，我只记得那个时候，看到男的都害怕，但是我还是忘不了他。”爷爷越说越激动，不甘的用拳头在床上砸。
“我去找过他。”爷爷哽咽的越来越厉害，词不成句的说：“我去找他，别人，别人说，说他，说他半个月前，得了，抑郁症，跳楼了。”
“他，他邻居都看到，他爸妈用绳子把他手脚捆起来，用皮带往死里抽啊，浑身是血啊，还有人每天对着他指指点点，侮辱谩骂，就算是铁做的也受不住啊，是我害了他，是我对不起他！”爷爷越说越激动，竟是忍不住呛咳起来。
苏景之连忙帮爷爷顺气，拉响了床头的求助铃。
回到家当晚，苏景之就做了一整页的噩梦，也因此产生了心理阴影。
…………
“我那个时候才知道，爷爷为什么跟谁都不亲近，他的心早就死了，就连灵魂都在戒同所里抹了个干净，出来后只是一个行尸走肉而已。”苏景之说。
宋黎曾经刷手机的时候看到过戒同所的话题，也知道从里面活着出来的人十有八九都抑郁或是疯了。
宋黎根本不敢去想，苏景之在听完身边人讲述这段亲身体验过的惨痛经历后，知道了自己也是同性恋会是什么心情。
他会有多恐惧多绝望。
宋黎抬手在他脸上碰了碰，“我爸妈很开明，你爸妈人也很好，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苏景之握住了宋黎的手，轻声说：“我知道，可世俗的眼光太可怕了，周围人的议论和目光也像一把把淬了毒的箭，我不想你承受那些。”
宋黎无语了，“你走了，我去找其他男的就不会被议论了么。”
苏景之目光逐渐危险，“你要找谁？”
宋黎：“关你什么事！”
苏景之冷哼一声，“你找一个我给你搅黄一个信不信。”
宋黎不理人了，继续维持着他已经碎了的冷漠。
苏景之叹了口气，“有一年除夕姓陈那孙子逼逼赖赖，还有高考前那个疯癫的大妈，每一次你都特别特别的不开心，当然了，任谁遇到这种事也不会开心，我只是觉得你本来不应该承受这些的，因为你之前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更偏向喜欢女生一些的，如果没有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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