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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骇人的念头闪过,卫春花感到了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
不在乎杀人与否,因为真正的目标足矣让他们为之疯狂——
此时此刻,卫春花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是震惊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些。总而言之,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终于对这几个小镇姑娘撕开了含情脉脉的温情面孔,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你们这是做什么?”卫春早几乎是吼出来的。
种种迹象表明这群人现在就是在长风镇里杀人放火。
高姓青年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他苍白而又锋利的下颌线。
“干什么?”他的语气阴鸷,犹如阴暗里爬行的毒蛇“嘶嘶”吐着信子,“把那盆花交出来!”
图穷匕首见的这一刻,卫春花心里唯有:竟然如此,果然如此。
强烈的愧疚近乎将她淹没,她实在难以接受仅是因为自己想要变强的那颗妄心,为邻里和镇民们招致了灭顶之灾。
卫春早好歹在小仙门呆过一段时日,想的更多一些,来人嘴里可没有交出东西就放她们一马的意思。
因此,她们必须跑,离开长风镇跑得越远越好。
卫春早很快下定了决心,拉住已经懵掉了的卫春花和陈子衿往后门的方向奔去。中途陈子衿突然甩开了她们的手,她的花落在了地上,她要捡回来。
这般危急的时刻,如此自然是极其不理智的行为。
追赶她们的人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卫春花姐妹回头就见陈子衿已经被高姓青年死死扼住了脖子,双脚离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一点儿也喘不上气。
卫春花看得着急,奈何能力所限,也是无能为力。她挣扎着就要冲过去,却被卫春早死死往后拽去。
跌入密道的一刻,她看见陈子衿的脑袋无力地垂下,装着扶桑花的花盆摔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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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死的也太草率了。”惜春叹道,如此关键的人物,她的逝去不应该更壮烈、更波澜壮阔一些吗?
觉察到元春不善的眼神,惜春立刻住了嘴,同门的师姐,又是如此沉重的结果,不是她应该随便议论的。
林惜昭撇撇嘴,可不就是如此。她对陈子衿的真实身份已经能有八成的肯定,她是如梅娘的时候,不论是在浮生秘境,还是溯危城,都消失得草率,几乎让人以为她是不耐烦了。
“然后呢?”林惜昭鼓励着魏紫继续讲下去。
“祖母和姨婆逃进了山里,也就是这里,可惜最后能够离开的仅有一个人。”魏紫的话语里带着淡淡的忧伤,似乎能让人听到那一夜的雨落。
山间的雨还下下,“轰隆”一声惊雷炸响耳畔,卫春早浑身又开始颤抖,她的面色更加苍白了。
用力地咬了口舌尖,口腔里传来的腥甜终于让她微微回神。
“姐,我们不能仔躲了。”卫春早一把握住卫春花的手腕,“我们必须出去,只有这样才能离开长风镇。”
“不!不!”卫春花猛地摇头,“春早你伤得这样重,咱们打不过他们,你会没命的!”
逃跑时,卫春早受了高姓青年重重一击,那是极其暴烈的一剑,皮肉翻卷的伤口几乎贯穿了她的大半个身体。
“我们……我们……必须出去,这样……这样才能活着,为了……这些死去的人。”话语断断续续从卫春早的齿间溢出。
“我求你,姐姐。”
卫春早几乎从不求人,卫春花没有办法拒绝唯一的妹妹的请求。
卫春花嘴角动了动,没有再多说什么,驮着卫春早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躲避的岩洞,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泥地里。
突然,她加快了步伐,因为身后的脚步声已然近在咫尺。
周围的树丛轰然亮起,火光蔓延到正片山林。
“记得我说的,姐姐,要活着呀,替我们记得。”
骇人的深紫雷光里,卫春早抱住卫春花往地上栽去,如雨的锋利仙剑插入了她的身体,这是她在卫春花耳边最后的遗言,淡的像风一样飘走了。
卫春花怔怔地望着天空,久到雨水盛满了眼眶,久到怀中的身体失去最后一丝温度,久到陷入一场几乎醒不来的沉眠,那些人都以为她和卫春早一起死了。
可是她活着。
三天后,衣衫褴褛的少女踉跄着脚步,远远眺望长风镇,整座小镇化为灰烬,不时传来悲戚的哀嚎。
更可笑的是不知内情的幸存者竟以为那个高姓青年拯救了整个镇子,纷纷奉他为世外高人。
卫春花明白长风镇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把卫春早埋了,青青的坟冢前只有一块无字墓碑,未曾镌刻姓名。
而陈子衿的尸体,她没能找到。
随后,趁着朦胧夜色,卫春花沿水路一路往南潜行,路上竟然学会了陈子衿所教的那门法术。
改容换面的少女掩面而泣——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再早点儿呢!
卫春花凭借这门法术辗转多年,最终安居于极南之地,此处民风淳朴,无人知晓她的过往。
“就这样卫春花成了魏春华,如同极南之地的寻常人一般,成亲生子,儿孙满堂。”魏紫幽幽说道这里,眼里的情绪极为微妙。
直到她的几个孙女意外学了同样的法术,仇恨的火焰再次燃烧,不为人知的往事终于现于人前。
东方泛起第一缕白光,抱着扶桑花的美丽女子起身,走向湖畔,回头问道:“那么你们觉得他们应该接受怎样的审判呢?”
严格来说,那位造成卫春花姐妹生离死别和让长风镇沦为火场炼狱的高家家主早已因为故去多年。
他身前修为再难寸进,最后身死道消,大概也是因为这桩久远的罪孽。
但是这不等于一切就能画上一个句号。
“我不知道。”林惜昭抬头望向紫衣被风吹得猎猎漂浮的女子,“这不由我决定,只有那些亡者才有资格。”
“是吗?”
“小心!”林惜昭看向魏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把利刃,寒光闪过,握着它的是高九郎。
一击不成,高九郎失掉了力气,伏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魏紫:“是你!是你杀了我爹!”
“他该死。”魏紫只回答了三个字。
盘踞在长风镇的高家是一只水蛭,吸着别人的鲜血高高在上,他们生来骨子里就带着罪恶。
太虚镜另一端的云霄宗主殿亦气氛冷凝,几位掌门长老都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看着魏紫亦有些可惜。
长风镇外山林的几人从日出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又等到朝阳再次升起。
不远处的脚步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三十余个云霄宗的弟子现身,南宫庭轩越众上前。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惜昭发现紫衣青年竟对自己微微颔首。
南宫庭轩手里拿着一根捆仙索走到魏紫身前,魏紫的的确确控制了许多修士,并借黄康年之手杀死了高家家主,“劳烦魏道友随我们走一趟。”
魏紫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也不反抗,只道:“请仙长稍等片刻,我有话想对一个人说。”
南宫庭轩眉毛皱起,却没有阻拦,在他看来魏紫她们也不过是一群可怜人罢了。
林惜昭低头,就见一个花盆塞进了她的怀里,盆中鲜花艳如血,是扶桑花。
她抬眸,魏紫含笑望着她:“林仙长,扶桑花很喜欢你,你这里应该算是个好归宿吧。”
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好时光难得,莫要辜负自己的心。”
说完,她顺从地任由云霄宗弟子将她捆住,朝着山林外走去,没有回头。
林惜昭呆愣在原地,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还是不明白魏紫为什么会把扶桑花托付给自己。
突然,肩头一紧,她侧头发现宋逾白就在身侧,轻声:“师兄——”
“放心吧,昭昭,这上界法外尚可容情。”宋逾白安慰道,“更何况魏紫她们也不算犯下大恶,甚至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
“师兄是说?”
宋逾白点头。
“魏紫她们学得的法术与褚掌门他们……所中的颇有相似之处,若是能够解开,也算有功。等等,”林惜昭陡然想起什么,“对了,褚掌门,我差点儿就忘了。褚掌门之前跟我们说他对陈子衿没什么印象,但要是照魏紫说得那样,他们至少认识,不可能是陌生人。而且他也没提到高家的先祖,他们可是一度同行。”
很显然,要么是褚掌门刻意对他们隐瞒了什么,要么就是另有缘由。
“不论真相如何,很快便会知晓。”宋逾白将一件披风搭在林惜昭身上,夜风里她有些发抖。
林惜昭拢了拢系带,有些疑惑。
宋逾白道:“庭轩刚刚同我说师父已去信邀褚掌门务必亲至云霄宗面叙。”
这没有商量的余地,完完全全就是强制的意思。
“云华派能同意?”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褚掌门必须来。”
林惜昭一想也是。
手指无意间轻触了扶桑花瓣,她感觉头有些晕,天和地仿佛颠倒了,眼睛里流转着一个巨大的漩涡。
然后,她坠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