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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门郡不大，北面以御门关为界，围起城防，向南蔓延十数里范围，便隶属御门郡管辖。
谢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对道路及方向极其敏感，只要是曾经来过，便能记住。他们没有坐马车，而是手牵着手，慢慢地走在街上。
有百姓聚居的地方，大抵都是相似的。御门郡比郢都、肃城都小了许多，但房屋、街道都大差不差。郡守安排的住所就比邻闹市，没走几步就到了最繁华的街上。
道路两旁，有贩卖蔬菜、瓜果的，也有卖米、面、糖人糖画的，若不是百姓们的衣裳朴素无华，她倒是以为又回到长安城了。
谢麟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脚下是马靴，外头罩着大氅。付绮月穿着浅蓝色的襦裙，头上戴着宝蓝色的珠钗，粉面腮红，气质华贵。小商小贩不曾见过她这样小鼻子、黑眼瞳的中原人，一时都有些好奇，投来善意的打量的眼光。
谢麟松开她的手，一把搂住她的纤腰，覆在昨夜他狠狠掐过的地方。
“嘶，做什么？”她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宣示所属。”他得意地挑起眉毛，紧了紧手掌。
她翻个白眼，不理会他，只是发现那些打量的目光少了许多。心里忍不住偷笑，真嘴硬，又小气。
路过一家面馆，看见上头挂着的凌氏的招牌，付绮月忍不住想到在郢都，他第一次带自己去吃面的情景。
“想吃？”他低头问她。
她摇摇头，刚吃饱，哪里吃得下。
大战刚停，百姓们得以喘息。谢麟来时，街上空无一人，如今熙熙攘攘。百姓们都很高兴。对于他们来说，谁当皇帝并没有那么重要，在西北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真心实意帮助他们的人，比皇帝二字来得更得人心。从前是赵瑞，现在是谢麟。
有个牵着小女孩的中年男人认出了谢麟，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侯爷！草民见过侯爷。”
谢麟笑笑：“不必多礼。”
男人看向付绮月，黑黝黝的脸庞上露出淳朴的笑：“这位便是侯夫人，玉临公主殿下？”
付绮月眼睛被他牵着的小女孩吸引了，笑着点点头。
“侯爷与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将来若是生个崽子，不晓得多好看哩！哈哈！”那汉子笑道，看着二人不甚相配的身形差异，若有所思。
付绮月被这话羞得脸一红，被谢麟偏头亲了亲额头。
“我夫人脸皮薄，这么打趣可受不住。”
“哈哈哈，是在下失礼了，侯爷、夫人莫怪。”
谢麟也看见他手里牵着的小女孩，问他：“这是你的女儿？”
“正是正是。”汉子摸摸小女孩的脑袋，弯腰说，“苗苗，快见过侯爷和夫人。”
小女孩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开口声音软糯糯的：“苗苗见过侯爷~夫人~”
付绮月听得心都化了，忍不住蹲下来，摸摸她粉嘟嘟、肉乎乎的脸蛋，又牵起她的小手捏捏。
苗苗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头上晃动的蝴蝶珠钗，小嘴巴咧开笑容：“夫人，有蝴蝶，在你头发上飞！”
付绮月摸了摸，摸到那只珠钗，拔下来。那“蝴蝶”随着晃动振开翅膀，栩栩如生，苗苗看得眼睛都亮了。
她把“蝴蝶”放到苗苗手心里，语气十分温柔：“苗苗喜欢蝴蝶呀？那姨姨送给你吧！”
“哇！”苗苗胖乎乎的下手抓着钗子，在空中挥舞两下，格外兴奋，“爹爹，姨姨给我的蝴蝶~”
汉子吓了一跳，连忙说：“苗苗，这是公主殿下的，不能拿！”
苗苗眨巴眨巴眼睛，有点舍不得。
“没关系的，苗苗喜欢就拿去吧。以后苗苗长大了，遇到心仪的郎君，就戴着这支蝴蝶出嫁吧，好不好？”付绮月又捏捏苗苗的脸，笑着说。
苗苗压根不懂什么出嫁，只知道这个漂亮的姨姨把蝴蝶送给了自己，高兴地点头“嗯嗯”两声。
汉子说：“夫人真是和善至极，这般贵重的礼物，我一定帮小女妥善珍藏！”他指了指前面的小楼，“侯爷、夫人，二位若不嫌弃，到我家里喝口茶吧。”
谢麟看她，她点了点头。
“那便有劳了。”
短短的一路，苗苗一手抓着珠钗，一手牵着付绮月，蹦蹦跳跳的。两个男人走在后头。
谢麟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的身影，也不禁笑了。
汉子看见他的笑容，低声打趣道：“侯爷与夫人这般恩爱，又年岁正好，不如早些要个娃娃。咱们这儿人少，侯爷又多年清苦，待将来夫人生了娃娃，家里指不定多热闹呢……”
谢麟听了进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本侯正有此意。待夫人调养好身体，我一定加倍努力。”
“哈哈哈，那小人便住侯爷，心愿得偿！哈哈哈。”
到苗苗家，苗苗的母亲见来了贵客，忙不迭地奉上热茶。
她头上扎着头巾，身上是皮兽做的贴身皮衣，一边给付绮月倒热茶，一边热情地说：“夫人是第一次来御门郡吧？这儿可比不得长安热闹。”
付绮月笑着去碰碗盏，指尖还没碰到，就被谢麟拦住，先摸了摸碗边。
“不烫，喝吧。”
“……”
苗苗的爹娘相视一眼，都噗呲笑了。
“侯爷这般疼爱夫人，真是羡煞旁人呐！”妇人由衷道，眼神不无艳羡。
苗苗骄傲地举着那只钗子：“阿娘你看，姨姨给我的！”
“哎哟，你这小人精，专挑贵人的东西拿是不是！”妇人嗔她，“怎么能随便要贵人的东西！没规矩！”
“无妨，我夫人喜欢苗苗，给得也高兴。”谢麟开口了，把苗苗拉过来抱在腿上，刮了刮她小鼻子，“让苗苗给我们沾沾福气，本侯也想要个闺女呢。”
“噗——咳咳咳……”付绮月一口茶呛到喉咙，谢麟空出一只手替她顺背。
妇人高兴道：“侯爷与夫人这般恩爱，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付绮月：……
喝过茶水，付绮月解了渴。两人和夫妻俩闲聊了会儿风土人情，就告辞离去。走之前，妇人送了好几块自家做的馕饼给他们，还偷偷塞了个小锦囊给付绮月，叮嘱她自己一个人看。付绮月摸不着头脑，道了谢收下了。
苗苗很舍不得漂亮姨姨，拉着付绮月的手不松开。付绮月蹲下来哄了她好一会儿，跟她说以后可以来郢都玩，俩人拉勾作保，苗苗这才放人。
回去的路上，谢麟与她十指相扣，戏谑道：“夫人真是爱送东西啊。”
“嗯？什么？”
“之前在郢都，送了小孩一个香囊。现在是珠钗。”
“哦，香囊而已嘛，不值几个钱的。”她恍然，“珠钗也是宫里陪嫁送的，我自己对首饰不大讲究，也不稀罕怡妃的东西。但是顶着公主的名头，又是你的夫人，总不好穿得太过素净，丢了面子。”
“嗐，面子为夫帮你挣。”他搂过她的肩膀，“既然你不喜欢，丢了、送了便是，日后你的衣裳首饰，我来给你买。”
付绮月笑他：“侯爷一心为民，兜比脸还干净，也好意思大言不惭？”
“看不起我是不是？好歹是侯爵，多少是有点积蓄的。”
“哦？你瞒着我藏哪儿了？”她眯起眼睛看他。
谢麟非常坦然：“就在家里呢。等咱们回去了，我让管家把库房钥匙和账本都给你看，我保证一点也不私藏。”
“哼，这还差不多。”
夜里，她先沐浴完毕，在床上铺好被子等谢麟。听着净室传来的哗啦水声，她忽然想起那个小锦囊，翻了翻今日穿过的衣裳袖口，把锦囊找出来。里面只有一张折叠了好几折的纸，打开一看，付绮月就吓得尴尬地合上了。
这……
出嫁时，随行的嫁妆箱子里头也有本册子，先前她嫌碍眼，从来没翻过。来御门寻谢麟前，她悄悄看了看，那书上的图画着实是千姿百态、不堪入目，有些招式她甚至没看懂是怎么合上的……
和谢麟同房时，都是他主动，光是攀住他的肩膀就够费力气的了，她从来不敢在上头。可这、这个纸上……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闭着一只眼睛偷看……
天，这个姿势真的能行吗……
就在这时，水声停了。付绮月赶紧把东西藏起来，还是被谢麟发现了端倪。
他擦着湿发，挑了挑眉：“干什么呢？做贼心虚。”
“我哪有？”理不直，气也要壮，她先发制人，“我不是说了，头发不擦干不许上床！”
看她眼神躲闪的样子，他就知道她肯定藏了东西。眼睛一瞥，看见枕头歪了一角，一个伸手便翻了出来。
“哎！你不许看！”付绮月跳着去抢。
谢麟举得高高的，看了两眼，笑她：“夫人喜欢研究这些啊？那倒不必，为夫还有很多招式，要同你一一探讨呢。”说着，将那张纸撕了个粉碎，右臂托住她双腿，直接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你！”她捶他，“放我下来！”
他把人抱回床上，非常自然地递过毛巾，让她给自己擦头发的意思。
付绮月伸手拍了拍他脑袋，哼了一声，才给他擦了起来。
满院寂静，一室安然。烛火映着两道身影，温馨又平常。
谢麟感觉着她轻柔的动作，那毛巾一点点地吸干长发的水珠。他也没想过，自己和她能走到这一步。
从前是觉得她有趣，喜欢逗她，看她害怕和紧张的样子；后来发现灵儿的异样，调查了她的身份，才知道她身不由己，有诸多苦楚；再后来……他觉得她很聪明，也很勇敢。出身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而她不论为人子女、或者为人臣子，都做得无愧于心。
而他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让她无忧无虑，做他谢麟的妻子。
“好了。”她把毛巾搭在床边的矮柜上，摸了摸他发尾。
他转过身来，抱住她，俯身去亲她的唇。
这个吻格外的缱绻，他小心翼翼地缠着她的舌，缠绵、湿濡。她使坏咬了咬他的舌尖，他闷笑一声，呼吸落在她耳后。
“傻瓜，看书是没用的……”
他像长安城中背靠躺椅的纨绔公子，在把玩掌中美玉，爱不释手。
她看不清眼前景象，模糊的视线里，脑海中是琵琶声声、弦语低喃。谢麟看不见她的神态。他是乘着一叶轻舟，流连于江南小池塘、误入藕花深处的游人，喝了酒、醉了心魂，念着诗：“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杳杳，你就是我的归路。”
她仿若被策驱着，在旷野奔跑了数十里，汗流浃背，终于体力透支，摔倒下去。谢麟扶住她，让她不至于完全趴下去那般窘迫，而后轻轻吻去她额间的汗水，眼中是无限爱怜。
过了一会儿，他将她搂进怀里。
“耽搁几日了，咱们该准备回郢都了。”
“嗯。”她低声应道，手臂碰到他的肩膀。那里湿滑一片，掌心也潮了。
“睡吧。”他在她眼皮上吻了吻，抱着她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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