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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吹雪,天幕黑沉。
大殿上的动乱刚刚平息,在禁卫军的护卫和宫女们的引导下,参加宴席的大臣们带着家眷战战兢兢地离开了皇宫。
得了皇后吩咐,贵妃、怡妃连同兵部尚书凌柱、兵部侍郎冯知等三皇子党,以及吏部侍郎谭越为首的四皇子党被扣押入狱,听凭发落。
凌让从惊出一身冷汗,在众人慌乱之中,与李珏匆匆对视一眼。出宫的时候,有个指路的小太监悄悄将纸条塞到了他袖中。待坐上回府的马车,他掀开车帘一角,就着月光看清上头的内容:“计划顺利,无须多虑。”
他长出一口气。
回到府中,母亲已经睡下。凌让从吩咐府中下人,今夜彻夜值守,宫中消息一概不许透露半个字,一切等皇后娘娘发落。众人见自家家主未归,多少有点胆怯,但见凌让从沉着吩咐,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回到自己岗位上值守。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凌让从回到书房,周顺现身。他当着周顺的面将纸条烧了干净,对周顺说:“麻烦周将军转告殿下,凌家上下从今往后以我为号令,唯殿下马首是瞻。”
待周顺离去,他到母亲院外静驻片刻,最后乘着马车离开了凌府。
皇城之内,椒房殿中,烛火摇曳。
皇后静静地在空旷的殿内独行,一桌一椅、一砖一瓦,既熟悉又陌生。
次子就是在这里夭折的,一同逝去的还有她对皇帝的期盼。对他没了希望,便也没了失望。这么多年来,她虽孤身一人,但也过得心平气和。
姚姑站在殿门外,低声禀报:“娘娘,五殿下在等您呢。”
皇后褪去今日夜宴穿的华服,换上了素色的衣裳,发间仅别了几支玉簪。她面色平静,不见悲痛,淡淡道:“走吧。”
宣政殿,是历代皇帝私下召见大臣、商讨事宜之地。
李珏见皇后走来,连忙上前相迎。“母后,父皇他……”
皇后拍拍他的手背,摇摇头。“放心,母后在呢。”
她看着殿内那把龙椅,背对着李珏,声音无悲无喜。
“传诏下去,明日,召见众臣。”
“是。”
“还有,动用你的人速速传讯给谢麟,让他进京。”
李珏笑了:“儿臣正有此意。”
李玉琦今夜格外不安。
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索性披衣起身,推开窗户,看着黑沉沉的天。
黑云遮月,窥不见一丝光亮。夜风卷过她的衣袍,三千青丝无声飞舞。冷风一吹,她骤然感觉腹部一缩,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来,她捂住嘴干呕了两下。
“怎么了?”刚进门的凌让从撞见这一幕,眉头紧锁,走过去拥住了她身子,额头贴了贴她的,“这里风大,不能这么吹。”
“没事,可能着凉了。”她笑笑,主动关上了窗户。
婢女端上热水,李玉琦为他倒了杯茶,问他今夜的事。
“唉。”凌让从叹了口气,一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搓,“恐怕要变天了。”
她心里紧了紧,双手握住他的手:“你会有危险吗?”
凌让从心底的沉郁被她一句话安抚,心中有暖流淌过。他搂她入怀,亲了亲她的眉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她在他怀里低声说:“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你要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他轻笑,手掌抚摸她单薄的背脊。“我不会丢下你的,死我也要跟你一起。”他松开她,打量了她一眼,“怎么又瘦了?是饭菜不合口吗?”
她懊恼地嘟嘟嘴,摇摇头。“不是,是最近吃不下东西,总是想吐。”
“许是天寒伤了胃,过两日我给你寻大夫来瞧瞧。”
凌让从给她擦过手和脸,两个人相拥着躺到床上。李玉琦睡不着,手指抠着他的里衣衣襟,发着呆。他手掌抚在她腰上,轻轻拍着。他们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困意上涌之时,又一阵恶心涌上喉咙口。凌让从见她捂住口鼻干呕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她抱起来,披上衣裳,手掌覆上了她的小腹。
热意沿着他掌心传至皮肤,李玉琦靠在他肩膀,感觉到那股恶心感淡了下去,方才有些抽疼的胃也平复了下去。
他眼中是惊喜,开口声音都发颤。
“绮儿,你的月事是不是没来?”
李玉琦愣了愣,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她的小日子一向准时,今日初三,而她上个月本该来的月事至今未到。联想到近半月以来,自己身体的种种变化:嗜睡、干呕、心焦……一瞬间,她明白过来,迷茫的眼神逐渐转为清明。
凌让从唇边溢出笑意,忍不住吻上她的唇。唇齿缠绵,呼吸交错,热意奔涌,驱逐寒夜。
他勾了勾她香舌,意犹未尽地退出来,嗓音低沉,带着欢喜。
“我要当爹爹了?”
明明是疑问的语气,两个人心底其实都有了答案。
凌让从忧郁的情绪一扫而空,用力拥她入怀,放声大笑。李玉琦心中忐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还是平坦的一片,竟然就有了他的血脉了?
回想这数月的朝夕相处,他事事以她为重,处处哄她开心,夜里两人如夫妻般恩爱,他总能顾及她的感受,让她高兴、让她沉沦,而她也喜欢和他亲近,满足他一次次的渴求。他血气方刚,她碧玉芳华,都是最好的年纪,相拥便能擦出火来。这个小小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又毫不意外地到来了。
只是,他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好似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凌让从的手掌轻揉她的腹,温声道:“别想太多,好好养着身子。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给你和孩子蹚出一条血路。”
感受到他热烈的感情,她也笑了起来:“好,我会照顾好自己。朝堂之事,我能帮你的不多,你也要处处小心。”
他们陷在喜悦里,拥吻着,喃喃低语。他的手始终不离她,细细问她的饮食,闹着要立刻寻大夫来诊脉。她哭笑不得,拦着他,叫他不要惊动四邻……
守夜的侍女们听到房中的谈笑声,一时也摸不清头脑。
二更天,长安城陷入沉睡,皇城之内突然传来了一阵钟声。
那钟声声声沉重,由远及近。而后,凌云观、慈恩寺相继回应,敲响了钟。
皇城的百姓,以多年未听见这丧钟声了。他们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听了片刻,才恍然惊觉——
陛下驾崩了!
静谧的街道忽然开始出现声响。有军队盔甲声、阵阵马蹄声,还有更夫走街串巷奔丧之声,不知谁家小儿被响彻云霄的钟声吓得啼哭起来,穿过院墙落到了李玉琦耳中。
凌让从方哄睡了她,眼下她从梦中惊醒,听见钟声,一片茫然。
他用被子紧紧裹住她,在她耳边说:“琦儿,陛下驾崩了。”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伤心有之,怅惘有之。她揉揉眼睛,忍住心底升起的酸意,两只手臂缠上他的脖子,仰头亲亲他的唇角。
“宫中定然慌乱,朝中也不安生。你快去安排吧。”
他的脸贴了帖她小腹,恋恋不舍:“我得回府了,母亲恐怕吓坏了。家中诸事,我得在场。”
“嗯,我明白。”她爬起身,为他穿衣,“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你尽管放心。”
门外侍卫禀报:“少爷,咱们该回去了。”
“知道了。”他穿好衣裳,吻了吻她额头,又摸摸她肚子,“我走了。”
李玉琦目送他离开院子,仰头望天,暴雪依旧。
凌让从前脚方踏进凌府,后脚便有同僚到访,个个脸上都是心急如焚。
他将众人请到父亲的书房之内,命人奉上热水和茶点。只是众人现在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哪还有心情品茶。
冯知的儿子冯觉浅声带哭腔,悲戚道:“家父下狱,这可如何是好!”
凌让从叹气道:“我早就劝阻父亲,莫要逆天而行,做大逆不道之事,父亲和诸位世伯都不听。只顾眼前之利,怎能不思后患!如今这般,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在场几人道:“子赫,你怎说这样的风凉话!你别忘了,凌尚书也在大牢里头呢。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脱不开关系。你姑母怡妃,仗着先帝宠爱,做了多少好事,你心底不清楚?”
“我自然清楚。”他分外冷静,对着他们揖礼,深深一拜,“待娘娘召见,我必一五一十地道明原委,不论生死,我愿承担家父罪孽。
诸位,抱歉了。”
几人面面相觑,悲从中来,试图再劝。下人来报,说凌夫人犯了头疾,央凌让从快去看看。他们只能作罢,面色灰败,离开了凌府。
恭王府。
盈雪亦听到了钟声,碧云正巧从外头赶回来,对她说:“夫人,陛下驾崩了。”
盈雪惊了惊。碧云扶着她坐下,将毯子盖好在她膝上,道:“外头现在一团乱,殿下现在回不来。但是您放心,月姑娘没事,侯爷打了胜仗。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京受封赏了。”
“好,好啊……”盈雪笑了,问碧云,“殿下可还安好?”
“殿下无恙,正在宫中陪着皇后娘娘。等天一亮,一切皆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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