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程佳韵原本已经调整好心态，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坦然面对。但推开家门的那一刻，看见沙发上绷着脸静坐着的沈蕊芸，压抑感再次涌上心头。
“妈，我回来了。”换了拖鞋，程佳韵主动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平心静气，“关于我感情上的事情，我想和您好好谈一谈。”
“站着，我让你坐了吗？”沙发上的人缓缓抬眼，带着命令的口气，胸口缓慢而又沉重地起伏着，面含失望地看着她：“韵韵，妈妈真的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也许是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导致程佳韵对沈蕊芸产生了本能的畏惧，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身，略略后退半步，原本在路上已经构思好的措辞忽然在脑中瓦解，思绪一团乱。
“不是要跟我谈吗？说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掰扯出几分道理来说服我。”
面对沈蕊芸的咄咄逼人，程佳韵沉默了一阵，脑中千头万绪，她用了许久才终于捋清：“妈，刚才在楼下，我和承安哥已经说清楚了，我们之间早就没可能了。已经错过的缘分强求不来，这个道理我懂，他也懂，就更不必说你和我爸这些过来人。”
“所以这件事我们以后都别再提了，行吗？就让它画上句号吧。”
“好，你不想和承安在一起，妈妈不强求。但是韵韵，除了那个谢霄，你还有其他选择啊，你大可不必一头吊死在一棵树上……”
“妈妈，我没有……”
“你别打断我说话！”沈蕊芸抬眸，厉声说道。
程佳韵被吼得一怔：“妈，我是在好好和你沟通，你能不能讲讲道理啊？”
“我不讲道理？”沈蕊芸笑了笑，眸中露出几分荒谬：“程佳韵，你要谈恋爱，或是你想结婚，妈妈可以托人给你介绍，老师、医生、大学教授、工程师、法官……大把大把优秀的人才供你选择！你为什么非得去接触那个圈子的人？”
沈蕊芸喘了口气，接着道：“他甚至还小你两岁，他能够照顾好你吗？你让妈妈怎么能放心地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他？”
“妈，不论你同不同意，我和谢霄已经分不开了，我喜欢他，我就要和他在一起。”程佳韵吸了吸鼻子，尽力控制着即将涌出的泪意，“不管以后如何，我只想过好现在的生活，我不想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就想简简单单地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行吗？”
沈蕊芸神色骤变：“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们已经分不开了？”她抬手，指向对面的人，指尖颤抖，“你……”
“程佳韵，你让妈妈说你什么好啊！”沈蕊芸用力拍了下桌子，杯中的水震荡着溢出。她忽而歇斯底里，往日温柔淑婉的形象彻底颠覆，“你好歹是个女孩子，你懂不懂得自尊自爱？”
程见安正在阳台浇花，听见争执声，立马放下喷壶赶过来：“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又吵起来了？”
“老程，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沈蕊芸红了眼，抬手捂住胸口，激动到嘴唇打颤，“你女儿已经跟别人私定终身了！她眼里已经没有我们这对父母了！”
面对情绪失控的沈蕊芸，程佳韵忽然失了继续辩驳下去的勇气，只余下深深的无力感：“妈，谢霄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呢？”
沈蕊芸扶着额，后背倚在沙发上，气得胸口发闷。
见她面色泛白，程见安立马弯下身关怀道：“老婆，你没事吧？”
沈蕊芸摆摆手：“别碰我，我快被你女儿气死了！她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被你惯出来的，你们都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程佳韵也一时慌了神，蹲下身去查看，却被父亲摆摆手止住。
程见安轻轻抚摸着沈蕊芸的后背帮她顺气，安抚两句过后，转身对一旁的程佳韵说：“好了韵韵，这件事晚些时候再说吧，当下讨论这些，实在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今晚你先回月湾花园住，你们两个都好好冷静一下。”
程佳韵担忧地看了母亲一眼，含泪点点头。
程见安扶着她的肩往门口走，掩上房门，他在屋外站定，扶了扶眼镜，温声说道：“韵韵，你妈妈的思想工作，就交给爸爸来做。但你得跟爸爸说实话，你和谢霄在一起，他有没有亏待你？有没有让我的宝贝女儿吃苦，受委屈？”
“没有，爸爸。”程佳韵抓住父亲的手，略显焦急地解释：“虽然我们之间有过争吵，有过矛盾和误会，但现在一切都说开了。谢霄他对我真的很好，一直尽他所能照顾我，即便再忙也会抽空来陪我，他真的有时时刻刻把我放在心上。”
“你这么说，爸爸就放心了。爸爸相信你。”程见安拍了拍掌心那双小巧冰凉的手，柔声道，“先回去吧，好好睡一觉，剩下的就交给爸爸。”
轻拍了拍女儿的脑袋，她拉着程佳韵的手陪她下楼，说是要目送她上车。
结果刚出小区，便看见门口那个高大颀长的身影。
他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小区门外的行道树下，双手插在口袋，脑袋微微低垂着，脚下踩着一块小石子踢来踢去……
“谢霄？”程佳韵轻唤一声，她先是诧异了下，随后眸中又露出欣喜。
谢霄闻声回头，看见程佳韵，以及她身旁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弯唇礼貌地笑了笑：“叔叔好。”
-
回到公寓已接近零点，经历一番口舌之争后，程佳韵觉得身心俱疲。
一进门，她便瘫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原是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却还是打起三分精神看向身侧的人，语气稍带责备，声音却柔软：“不是让你回家好好陪陪你爸妈吗，怎么又跑去我爸妈家找我了？”
“这不是放心不下你吗。”谢霄弯身帮她换鞋，好脾气地说，“你说要回去跟你妈妈好好聊聊，我怕你情绪一激动再和阿姨吵起来。”
“结果被你说中了，还真是吵起来了。”程佳韵摊了摊手，撑着下巴看他，“不过刚才你和我爸聊得不是挺开心吗，我能看得出来他挺喜欢你的。还好……至少我爸站在我这一头。”
她长吁一口气，把脑袋埋在膝盖上：“我爸说，等我妈气消了，会再帮我劝劝她，也不知道我妈能不能听进去他的话。”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找阿姨聊聊。”谢霄试着提议，“就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有些冒昧？”
“谁知道呢，我现在压根猜不透我妈的心思。”许是今天晚了太多话，程佳韵觉得口干舌燥，起身去厨房烧水，嘴里还感叹着：“要是我妈也像你父母这么开明就好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谢霄跟着她去到厨房，顺手帮她插上水壶线，“你是个女孩儿，又是叔叔阿姨唯一的孩子，他们担心你实属正常。”
“这也从侧面说明，我确实做得还不够好。”
“哪有啊……”程佳韵握住她的手，正要继续说下去，忽然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响起微信的消息提示音。
她点开来，是梁文履发来的信息：【程工，明天下午记得来公司拿硬盘，顺便陪我去个饭局，不用太早，五点左右就行。】
程佳韵现下很想骂人。
刚同自家老佛爷吵完架身心俱疲，第二天还得陪领导吃饭应酬，这是什么命？
“怎么了？”谢霄从后面拥住她，脸颊与她相贴，亲昵地问道。
“没什么，领导安排工作呢。”程佳韵快速回复【收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零点。她抬手，掌心在他脸上揉了揉，“都这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身后的人沉默几秒，再开口，嗓音忽地低沉下来：“程佳韵。”箍在腰间的手渐渐收紧，他又凑近她几分，嘴唇抵在她柔软的耳廓，“要不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吧。”
壶中的水咕嘟嘟沸腾着，“啪”地一声，电热壶自动跳了闸，水开了，热气顺着壶嘴缓缓向上蒸腾。
程佳韵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等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跪坐在他身上，两人唇舌交缠，气息大乱。
感觉到后背的内衣挂扣被解开一颗，肩带顺着光滑的肩膀溜下来，程佳韵慌乱地推拒：“干嘛呀……我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带了。”
“……”
看着他淡定地从外套内侧的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小包装袋，程佳韵觉得三观尽毁。
好歹是个公众人物，怎么能够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出门？
夜深人静，空气变得潮湿，玻璃窗上氤氲着一层雾气，看起来格外朦胧。室内，暖棕调的灯光尽显暧昧，薄绒毛毯勾勒出两道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潮意退散，房间里隐隐充斥着檀木混合茉莉香膏的味道。原是气味相冲的两样东西，闻久了竟让人觉得莫名的和谐。
……
程佳韵原以为第二天会起床困难，奈何心里牵挂着回公司取硬盘的任务，不到七点就醒了。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早闹钟一步苏醒。
与之不同，谢霄则是被严格的生物钟叫醒，等程佳韵洗漱完来到饭厅，他已准备好丰盛的一桌早餐。
“怎么买了这么多吃的？”程佳韵自觉地在餐桌前坐下，拿消毒湿巾擦了擦手。就一顿早餐而已，未免太过精致。
谢霄剥好一颗鸡蛋递给她，眼梢含笑：“接下来的几天大概率是不会见面了，这不是想着把你喂饱点，好让你多记着点你男朋友的好。”
“……”程佳韵听后觉得怪怪的。
喂饱点。什么形容……？
搞得像是在饲养什么生物体，她又不是猪……
可一旦接受这个设定，便轻易被他带跑偏。
她撇了撇唇，索性顺着他的话说道：“感谢饲养员的投喂，我争取长胖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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