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过生产第三天,贺纸鸢一身水衣,外面披了一个绣着迎春花的斗篷,脸色苍白的不像话。
她跪在屋内,不卑不亢,神色平静。
凌冲人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皇上背对着贺纸鸢,脸色铁青,神情不悦。他昨夜听说凌墨初又打人的时候,差点没有直接下令将人赶出去!
但是回神一想终究是自己儿子,虽从小性格怪癖又出身低微,但若是这般被贬出去,好像也有失皇家颜面。
贺纸鸢重重磕在地上:“请皇上恩准,二皇子府愿尽数贬为庶人,自请离京。”
她原本好容易养的丰腴一些的模样如今又迅速寡淡下去,跪在地上的样子几乎像是纸片人一样。
凌冲阴鸷的目光投射过去,使贺纸鸢顿时如芒在背。
他不敢相信,这个向来势利眼往上爬的女人,是怎么敢自请放弃荣华富贵,离开京城的?若是被他名正言顺赶出京城,也就罢了,谁准他们自请离开的?
“你说的是真的?”皇上神情微动,他倒是觉得此事不错,让凌墨初待在京城里还不知道要闯多少祸事,可若是自请贬为庶人,自请离京,就不算是处罚,也能全了皇室颜面。
凌冲抬手半掀长袍,跪地声音掷地有声道:“父皇,不可。”
皇上这才发觉凌冲的来到,表情终于松缓下来,每次凌墨初的不懂事就能衬托出凌冲是多么的懂事。
“太子来了。”皇上寒暄道。
凌冲却紧紧抿着嘴唇,微微抬起的视线轻瞟了一眼贺纸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说道:“父皇,儿子认为,这样不妥。二弟正是戴罪之身,若是这时候贬为庶民,不免令人猜测,是否是皇室教养有问题,才令二弟屡次犯错。”
贺纸鸢直起身体,平日里温柔的杏眼如今清冷的可怕,冷哼一声:“皇室教养,何时落得到他身上。若是太子怕丢人,便直接声明二皇子从未养在宫中,一直在城郊别院长大,所以与众皇子不一样。”
“二皇子妃!”皇上知晓她在赌气,语气加上了警告。不过转念一想,也有些道理,事实上这对大家都好,于是又看向太子:“太子你怎么想?”
贺纸鸢却全然不顾他们的态度,侧眸看向凌冲:“太子殿下,有些事情我不愿在圣上面前明说,但你应该知晓,有些事情若是让大家都知晓,总归是不好。”
从前的阿阮不会在圣上面前状告他强抢民女,但如今的她会,若是太子执意阻挠,她不介意让此公之于众。
眼见着少女眼中愤怒的火焰以及那股厌恶,向来顺风顺水的凌冲心中头一回缺失了一块,他罕见的没有再强词夺理,也没有装作老好人将错误归出去,而是沉默了。
皇上见他这样,便也明白,又看向贺纸鸢:“你们走可以,小皇孙要留下。”
贺纸鸢想起上一世不知为何流落民间的小皇孙,咬咬牙道:“小皇孙与我,与二皇子血脉相连。若是十余年后被小皇孙知晓,是圣上当年将小皇孙执意留下,致使我们骨肉分离,难保小皇孙不会怨恨圣上。”
毕竟是凌墨初的孩子,一样的犟种,圣上怎么会不明白,如果最后养的不是孙子,是个仇人,才叫天下人嗤笑。
“也罢,朕不做这般恶人。”
就算知晓这是第一个皇孙,但难保与凌墨初一样。再说,他儿子众多,不愁没有孙子。
原本亮堂的天微微暗了下来,黄昏时刻,东边天空中突然出现一抹绯红,照亮了整个天。
凌冲还是那副矜贵的模样,立在宫门口,长身而立远远看去真当是什么正人君子。
贺纸鸢走出来便看见这副景象,她已经完全不能将这一世的太子与上一世的皇上联系在一起,有意识的忽略他。
只是在经过凌冲的时候,却猛然被抓住了手腕。
贺纸鸢眉头紧皱,这里人来人往,若是叫人看见会怎么想?她用力甩开那股力量,道:“太子自重,你与我一个有夫之妇纠缠不清,毁的是自己的清誉。”
“阿阮,你就当真舍得随他出京?”凌冲安静的看着贺纸鸢,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贺纸鸢并未看他,行了礼道:“太子殿下,在皇上面前说过的话,不能作假。”
话落也没有管凌冲如何想,径直上了皇子府的马车。
沛芸等在里面见她上了车递过去一个汤婆子,就算是八月,可她毕竟还在月子里,不能不注意,出来一趟总归是吹了风,受了凉。
“二皇子妃?如何?”沛芸不知晓贺纸鸢计划,只是知晓贺纸鸢有办法能救二皇子,焦急的问道。
贺纸鸢终于扬起一抹笑:“去东宫,救人。”
*
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了下来,凌墨初动了动手指,整个人如烂泥一般躺在地上,原本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地上的血迹也已经干涸。
他看见头顶上的房梁出神,不知道这一次需要熬多久,贺纸鸢是否会担心?
想着想着又突然笑了,担心他做什么?
屋子里没有点烛火,只有门外是在巡逻的拿着宫灯的下人,他不是第一次被关在这里,但是上一次是因为什么,好像也忘了,总之一些小事。
他听着外面万籁俱寂的声音,听着蛐蛐在草丛里叫,一切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身上的伤实在太疼,他也是肉做的。只是正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门突然被大力的推开。
月光洒在凌墨初半掩的半边脸上,明灭分明。
“墨初。”女子虚弱但清亮的声音响起,凌墨初猛然停住了渐渐闭上的双眼。
贺纸鸢被沛芸扶着,明明还站不直的身体,却在刚才的御书房里据理力争,她嘴角挂着柔柔的笑意:“墨初,我们回家。”
*
当管事爷爷见到凌墨初的时候,惊讶的合不拢嘴,他并非不知晓太子的残暴,但却还是低估了他的狠心。
还好黑色的衣服遮住了血迹与伤痕,不至于太过触目惊心。
旨意很快传遍朝堂,大家心中有自己的考量,却无一人为凌墨初辩解。
整个朝堂乃至京城都以一种诡异的安静赞同了圣上的做法,毕竟谁也不愿意放个祸害在自己身边,大家都深信,狗改不了吃屎。
沛芸自从知晓贺纸鸢不打算带她走之后,便偷着抹了好几次眼泪。如果换做半年之前的她恐怕都不会产生这种情绪。
只是贺纸鸢毕竟在月子里,圣上恩准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但二皇子的名号早已收回。这也就意味着府邸与下人,也会不再属于他们。
凌墨初对此并未有太多意见,他也早就受够了京城的生活,无所事事受尽打压,如今又有家人陪伴,他甚至觉得比从前更好。
只是一个月期限匆匆而过,贺纸鸢将手中的汤药喂进凌墨初嘴中,他伤的甚至拿不住汤勺。
右手被徐太医用白条挂着,以此来固定住不再受到伤害。
“现在觉得好些了吗?”贺纸鸢手中绣帕轻轻擦拭过凌墨初嘴角,怕那药滴到衣服上。
凌墨初不语,墨眸盯着贺纸鸢看,他直到如今还记得那一日贺纸鸢推门而入,将自己从东宫带走,好似救世主一般将他带离了从童年开始便一直围绕自己不肯离去的深渊。
他调整了下姿势,依靠在床上,却不急着回答,他喜欢看贺纸鸢为他着急的模样。
门外的桂花盛开,芳香飘的满院都是,凌墨初微微垂眸喉咙里轻轻道:“嗯。”
沛芸在门外喊着:“皇子妃,小皇孙又闹了。”
凌墨初不悦的轻声“啧”了一声,怎么每次只要他们二人单独在一起,那小子就要吵闹一阵?算准了的?
就算知晓孩子不过满月,哪来的这些心眼,但凌墨初还是忍不住的想。
贺纸鸢将碗放下,心想着也许是饿了,正准备起身出去,袖子上突然出现一股力。
贺纸鸢抬眼看去,正是被凌墨初完好的那只手拉住:“我,手疼。”
他冷漠的眼神里看不出丝毫的心虚,贺纸鸢看了看他断了的右手,若是想要养好怎么也要百天,她只得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我再怎么样也是条人命,况且我还怀着皇家血脉,太子敢对我如何?你怎么就冲动的直接去东宫将人打了。”贺纸鸢虽嘴上埋怨,但心里是知晓他对自己看重的。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肉眼可见的眼前人比从前更加依赖自己,她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猛然思绪回溯,想起迷离之际在马车上的那个吻,她又红着脸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门外沛芸没听见动静,以为是两个人累了已经歇下了,只能自己先去哄小皇孙。
不过那孩子...明明才一个月,怎么就会认人了?每次只要是皇子妃一抱,就不哭了。
屋内,终于安静下来的两个人相对而坐,凌墨初拉着贺纸鸢的手坐在自己身侧,他怎么不知贺纸鸢生产第二日就上了御书房为自己说话,导致落了个下雨天腰疼的病根。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可能要停更一段时间,会回归,大家等待一下
三零中文网【sanlingzw.com】第一时间更新《我成早逝的反派正妻了?》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