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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一道卓然而立的身影由远及近。
落凡坐在地上，灰白的发丝散落，笼罩住她残破不全的面容，看起来实在是狼狈极了。
“他不会有紫瞳，是我看错了！看错了！”
此刻的她哪里还是那个威严不可轻慢的落凡，而是市井大街上撒泼耍痴的妇人。
“姑姑，你没看错。”
少年的声音从落凡面前传来，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克制和颤抖。
“走开，你走开。别…别过来…..别过来…….”落凡像是受惊的猛兽，收起了利爪，将内心深处最恐惧脆弱的地方暴露出来。
她的确害怕极了，害怕这么多年的筹谋只是一场空，害怕自己当年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害怕她伤害了最不想伤害的人。
万重山看着坐在地上，狼狈失措连头也不敢抬起的落凡，一向幽深不可测的凤眸中像是滴入了一颗春雨，柔和如四月，心疼却又小心翼翼。
“姑姑，我不怪你，也没有任何人怪你，也请你也不要自己责怪自己了。”
有些话说出口，像是大坝上的老鼠洞，一个口子撕开，便是止不住的洪水滔天。
“别想蛊惑我！！你是万重山，万阔海的爱徒。我的玉舟才是云鼎天宫的少主，少主的魂魄在玉舟身上！你别想骗我！别想！”
落凡抬起头死死的盯着万重山，仿佛她这样盯着，就能破除心中的恐惧和不安，仿佛她这样嘴硬，就能让阴差阳错的事实变成她想要的那个样子。
万重山低头看着这个已经垂垂老矣，面目全非的老者，想起曾几何时，他也是仰望着亭亭玉立，端庄肃然的掌司女官。
“姑姑，无极殿的福寿天齐宝座椅下有一块木头人雕像，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月色之下，光影昏暗，落凡仰着头怔怔的看着面前少年，凤眸中带着粼澄的光芒，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
“福寿同天称而为仙，红尘几载梦幻为人。众生云说仙者高于人，却不知仙即是人，人即是仙，云鼎之巅亦是凡土下尘，一切只在于心。”
少年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月光之下的侧影近在眼前，又远不可攀。
落凡的双眼渐渐模糊，眼前的人影与当年坐在乔木树上的身姿是如此相似，他们受千万人朝拜，却又清晰明了的诉说着云鼎天宫存在的真实意义。
宛如神诋，却谦逊平常。
浑浊的眼球中涌出一颗滚烫的泪水，终于认清了多年来筹谋的笑话，却同时也庆幸，她的少主合该是这样熠熠夺目的少年郎，任灼目的太阳，也不能分其半分光彩。
…….
浓郁的血腥充斥着每个人的鼻腔，与之而来是死亡伴随的恐惧和绝望。
黄潇潇看着炉中那一具具穿着红衣的尸体，少女们含苞美丽的面容与鲜血火焰渐渐融为一体，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手指不自然的蜷缩颤抖。
身后传来蒋玉舟赞赏的笑声：
“还是少谷主有办法，让她们不吵不闹，乖乖赴死，省了许多麻烦。”
黄潇潇双手紧握成拳，感受着指尖的凉意，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双手曾经治病救人，现下却成了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不！她别无选择，蒋玉舟太过于残暴不堪，那些女子死前还要被他折磨的生不如死，她做不了别的，只能让她们减轻痛苦。
“羌族炼制阴元丹，需要至阴少女四十九人。如今人已经够了，三公子就别再造杀孽了。”
黄潇潇看了一眼角落，那里蜷缩着剩下的十几个红衣女子，盖着红盖头，瑟瑟发抖，她知道丽娘就在里面。
蒋玉舟还不屑于骗她，阴元丹需要的是未嫁少女，丽娘对蒋玉舟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
黄潇潇感觉身后一热，耳畔传来男人喷洒出来的热气，她下意识就要打过去，却被一双大手握住了手腕，血肉下骨头传来欲碎的声音，一股力量顺着手臂，直入丹田之内，刺疼无比！
只这一下，她便明白了力量的悬殊，蒋玉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不可测！！
可是，不应该啊！！
黄潇潇对羌族秘术有一定了解，又从青玉口中套出许多信息，之后她和万重山离开蒋府，又查阅了许多关乎羌族的事情。
蒋玉舟已经吸收那么多女子的元阴之血，就不该再炼制什么所谓的阴元丹，除非……
“啧啧啧，阴元丹若是让我自己来炼制只怕第一回不会成功，所以就多备了些人。不过如今有了你，我倒是省心了许多！”
蒋玉舟肆无忌惮的贴在黄潇潇的耳畔，嘴角带着笑意，眉眼却冷的像冰：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还需要阴元丹？因为阿……落凡只把一半修为传给了我，只能靠着阴元丹打打牙祭了！还有…你身上的东西，有些眼熟呢！”
黄潇潇凛然一惊，再伸手去拦已经晚了，来找丽娘之前她特意将从落凡屋中偷出来的东西裹在腰间，就是怕被发现。
腰间的温热骤然消失，穗子吊落在地。
蒋玉舟刚刚不安分的动作，不是对黄潇潇真的感兴趣，而是从她们一进山洞，他便察觉到一股气息，与他莫名契合，像是原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却被人舍弃，经过多年的辗转，又再次回到他身边。
一声带着餍足的长叹，蒋玉舟将那张已经破旧泛黄的锦绣襁褓盖在脸上，猛吸着上面残留下来的气息。
即便已经陈旧泛霉，可蒋玉舟就是对这个味道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他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处血液因为这个熟悉的味道而颤栗跳跃。
有一股力量像是要冲破禁锢在身体里的枷锁一样，让他想手起刀落，酣畅淋漓的杀个痛快！！
“额…嗯…”
蒋玉舟发出破碎又满足的长喟，恋恋不舍的将襁褓从脸上拿下来，挑眉又看向方才掉落的穗子：
“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黄潇潇咬着唇，并不言语。
蒋玉舟也不恼，反而是将襁褓叠好放入衣襟之中，蹲下将那枚淡紫色的旧穗子捡起来，目光忽而幽深。
手拿着穗子一端，流苏的另一端戏耍着黄潇潇的脸颊，语气阴沉寒冷：
“你是从落凡房间偷来的？谁让你去的？嗯？是不是万重山？？”
黄潇潇感觉自己的耳畔处游走着一条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露出尖牙，狠狠的咬上一口。
蒋玉舟感觉到身前人的微微颤抖，吐出殷红的舌头舔了舔小巧精致的耳垂，更激的黄潇潇屈辱的紧握着拳头。
她听见蒋玉舟用蛊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引诱：
“再帮我一个忙，你可以从哪里选两个人带走。”
黄潇潇下意识就要拒绝，她只想着把丽娘带走，半点干系都不想再与蒋玉舟沾染，他就是个疯子，令人作呕的疯子。
可惜，身后的男人像是能察觉到她心中所想，带着玩味的笑意又紧紧的贴上那单薄孤傲的后背。
清冷如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嫌恶和恐惧，黄潇潇隔着后背能感受到另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在跳动，这样紧密的距离，这令她作呕，也令她害怕。
蒋玉舟笑的肆意乖张，眼眸中满是势在必得的得意：
“万灵儿那个贱人我嫌她无趣粗鄙，但少谷主这样的清冷仙子，却是我从未拥有过的，你乖乖的听话，不然我真想弄哭你看看那是何等的风情。”
此刻的黄潇潇才是真正的害怕，却依旧在强撑：
“你敢，难道你就不信我会自裁？”
耳畔传来震动不停的笑意，蒋玉舟喉咙中低沉的笑声像是一根根银针，密密麻麻的扎进黄潇潇的心里：
“自裁？好啊，反正你是生是死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更何况，若是死不成只怕会激起我的兴趣，不知道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
蒋玉舟想了想：
“譬如…一会儿若是万重山找过来，看见你我二人洞房花烛……你说…….”
“闭嘴！你闭嘴！”
黄潇潇有些崩溃的捂住双耳，不想再去听那些污言秽语，她如月高洁，如玉般无暇，皆是因为干净。
她这样的女子最怕的不是死，而是脏，是折辱，因为有时候太过于干净，沾染事一点点赃污，便可以令她发疯发狂。
“我答应你，你到底让我做什么？”
黄潇潇低声的妥协，目光却看向角落那群红衣女子，还有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昏迷不醒的万灵儿。
她绝不愿自己的这一面对任何人看见，这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我要你帮我…查探这穗子…..”
火炉下的火越烧越旺，血腥甜腻浓重得呛鼻，炉盖被打开，里面的少女尸体已经消散如烟，炉中只剩下一颗火红晶莹的丹药。
蒋玉舟如真似宝的拿出来，闻到上面独有的腥甜气味，心满意足的一口吞下，然后看着一旁脸色煞白的黄潇潇，摆摆手：
“承诺是时候该兑现了，去吧！挑两个人，离开这里。不过…..怎么挑该是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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