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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走吗？”
“不行。”
“上一次真的很对不起，我再次向你道歉。”
“嗯。”
“同学一场，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了。”
“嗯。”
“你看我们向来无冤无仇，以后也请继续当同学吧，我再一次为上次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嗯。”
“嗯！谢谢你，那我先走了！”
“不行！坐回去！”
啊！
孔律心理濒临奔溃。“我警告你，赶紧放我走，不然我真的喊了！”
对方不为所动，淡定至极。“喊。我正想找你爸妈商量一下你抓伤我手这医药费怎么处理。”许佳说着，手伸过给孔律看自己手背直至手腕处触目惊心的十道抓痕。“你是梅超风转世吗？还是血统里有什么疯猫疯狗的基因？”
孔律没想到这么严重……但按照当时那个拼尽全力的力气，就该有这个程度。孔律脸涨得通红，放在腿上的两只手拢成拳头：“你别强词夺理了，你先掐的我，我是自卫！别说我爸妈，就算把警察找来该负责任的也只有你自己！你还拿我头撞墙呢！手和头哪个重要！我不跟你计较算好了！要是我回家感觉脑袋哪里不对劲，你等着瞧吧！我说真的，我会报警，不会顾及一丝一毫的同学情分的！”
“原来你心里还把我当同学啊，我心里，你可啥都不是呢。”许佳一边弹着指甲一边说。
孔律其实把喊叫垫在了不得已而为之里面，根本上，他也要面子，再者，今天是表姐的婚宴，大喜之日，他并不想惹出麻烦事，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在一众亲朋好友面前怎么抬头做人。如果许佳真动手揍他，打的很狠，拳打脚踢亦或是连续扇他耳光的那种，他或许会不顾一切拼命叫喊求救，但现在这个情况，前不进，后不退的，孔律就算说喊人也找不着理由啊！
而且许佳大几率是个超级卑鄙的小人，万一到时候给倒打一耙，事情更麻烦了。
孔律看看自己的双手，顿时惊吓不已。他的十个指甲里嵌着浅红色的许佳的皮肉。如果凑近嗅，一定会嗅到铁锈般腥腥的血的味道。孔律望着自己的手，那些血肉，渐渐在眼里化成一团一团的不停转动的模糊的圆圈，让他的内心紧缩，胃部发麻，腿慢慢发软，十个指头更是缠绕蔓延着一股难以承受的鸡皮疙瘩的感觉，他强烈想要洗个手。洗去这些可怕的东西。
“所以说，你喜欢李烁，但你们没有交往。”许佳在那自说自话。“为啥呢？他不知道？不可能的呀，他黏着你都没打算出手的吗？还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明摆着喜欢你的说。李烁这个死基佬，啧啧……”
“你在自说自话什么呀！”孔律脸从头发根红到脖子根。他听见许佳最后一句“明摆着喜欢你的说”，特别在意。为什么说阿烁明摆着喜欢我呢？难道，阿烁和别人说过自己喜欢我吗？还是说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自打和李烁来往以来，孔律并不是没有听过诸如此类的话，但那些话里面的成分是什么就不用说了，无非都带着恶意，以寻开心为目的的戏弄嘲笑的话语。就像那一天，许佳那个朋友说的那句下流至极的话，那并不是事实啊！但他非要说出来，不就是那个样子嘛。
许佳这个“明摆”用的……孔律在这些话里面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也正是这个词，让孔律感觉许佳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为什么你觉得他喜欢我？”孔律吞吞吐吐的问出口。
“他对你没想法干嘛黏着你？”许佳的语气里夹着云淡风轻的不屑。就像是在鄙夷一个明知故问的人。
“因为他在我家领养了一只小狗，所以我们才开始来往的。”孔律说，声音依旧羞涩。“他说我们以后会多有交集，应该交个朋友。所以我们成为朋友了。”虽然这样说，也曾深深陷入和对方一起走过的日子里，但孔律可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啊，没错，好像听谁说过狗的事，不过我不信。我了解李烁这个人。”许佳不屑的说：“这肯定是个幌子，你以为他是谁啊？”
光是听见许佳阴阳李烁，孔律就觉得不开心。“你不相信，那你说说这怎么是个幌子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不会说。”许佳声音依旧，但语气很冲的说，给人感觉火气又上来了。“不过他现在肯定对你有想法啊，上次我那么碰你一下他马上发火！”
“因为他讨厌你嘛！你的确很讨厌很讨厌！”孔律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因为对方提到的事情乐开了花，当时情况有太多值得注意的东西了，他忽略了这点。但因为李烁厌恶许佳，生气也是正常。只要见到许佳人，李烁心里头都会不舒服的吧。
“所以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但你们两个都没人敢表白吗？”许佳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真是个虐心的故事啊！”
“什么虐心？你爱情剧看多了吧！不要在那里胡思乱想了！”孔律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极度慌张，不止声音，整张脸还有肢体动作都被无限蔓延的慌张和羞臊统治着。感觉就像秘密跑出了身体，现在也的确是这个情况，而且更严重，秘密被闯入者发现，手足无措，无地自容。
“爱情剧看多了，我吗？”
“就是呀！”
“没有呢，我不看爱情剧。”许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动了动腿。“我站累了，你起开，给我坐一会。”
“哦，好。”
孔律求之不得，起开——好啊！马上就起——开！
但他失策了。
许佳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卡在了马桶旁的一小寸地方，坐下后立马抬起两条腿堵住门。拦在他和锁还有门把手的中间。
孔律盯着对方两条在牛仔裤包覆里显得笔直直的长腿，虽说可以跨过去，但许佳这副模样就是不给他走呗。
“别想跑哦。”
许佳的笑容加深了，总个突然间变得很开心的样子，两只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了月牙状。鼻子周围泛现笑纹，他的嘴唇饱满立体，嘴正常拉开时所展现出来的笑容具有独特的明媚迷人的魅力。可几乎就在下一刻，他难得一见的笑容变魔术般的消失了，嘴角拉下，眼睛再度黯淡下来，目光呆滞无神又带着一种好像有些神经质的深邃感。许佳的双眼皮又大又深，和李烁内双甚至有些时候因为熬夜太过导致浮肿，简直呈现出单眼皮状态的眼睛类型截然相反。许佳的眼睛也又大又宽，眼角尖尖，眼下长着饱满的卧蚕，是娇纵放肆惯了的少年的眼睛，炯炯有神，眼里的内容透露非常明显，一览无余。孔律想这就是他做那些讨人厌的表情时特别特别深入人心，特别特别招人厌的原因。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灵这么丑陋，窗户还开的这么大！
“你不讲理！”孔律有些生气。“你要把我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不是在聊天吗？继续啊。”许佳歪扭着嘴说。
你管这个叫聊天……算了，他可能不正常，还是别揣测他的心思了。孔律只肯定对方还没够，在继续为难自己。“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他冷冷的说。“本来我只是来上厕所的，结果碰见了你，你用胳膊卡着我脖子把我绑架进来的要打我还记得吗？我不想和你聊天，也不想和你待在一个厕所间里，这里很恶心，快放我走。”
“可是我想啊。”许佳故意拖长语调。“反正我不给你走你也走不掉对不对，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权当做件好事嘛！”
好霸道啊……
或者说，好没教养，好厚脸皮！
孔律咬了咬牙：“待会我爸妈发现我离开太久过来找，他们过来了，看你怎么办！”
许佳不动如山。“他们过来了，我就让你跟他们走呗。”
“你，你有病！”孔律气得满脸通红。
许佳这次没有搭腔，两人沉默无语的待了片刻。
“你这人好奇葩，为什么非要和我聊天？”孔律听见门外经过一阵脚步声，似乎是往这边来的迹象，急忙压低声音。然后在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下意识的反应是压低声音。除了自己的爸妈，他害怕让别人来发现这一切。总感觉，很丢脸，就算是面对爸妈，这件事也非常难去解释，因为本身就非常怪异。这个走向……我和爸妈说同学太热情，给我留厕所里聊天他们会信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遇到许佳这种奇葩也是有几率的嘛！前提是这个人配合自己，不要节外生枝……孔律绝对不信任许佳。可，为什么爸妈还不来啊？肯定又和别人叽叽歪歪上瘾了把他忘记了！
“因为我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许佳说。
“他们？你说你爸妈吗？”
“还有所有人。我不喜欢他们。”
“为什么？”听见一个人说自己不喜欢“所有人”，孔律总归好奇。
许佳冷笑了声。“你干嘛要知道那么多，好奇害死猫哦！”
孔律一时嘴快。“那你又说和我聊天！”
“换一个话题吧，换一个。”许佳说。
“那聊聊你的恋爱史？”孔律挖苦说。
“你想说刘慧敏是吧？”许佳声音泛起不悦。“李烁不全告诉你了吗？”
“嗯……其实还有别的。”孔律说，背贴在隔层，下一刻发现自己居然把背贴在厕所的墙上，又连忙移开。“不过关于你对人家慧敏的感情，我有一件很疑惑的事情。”
“什么？”
“你为什么要插足别人的恋情？”
“啥？”许佳脸色和声音瞬间阴鸷。
孔律没有让步。不管许佳本人出于何种目的做那些事都好，他就是不要脸。“没追到就没追到呗，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干嘛要那个样子，别人已经选择和阿烁交往，你还要去骚扰人家！你是不死心，以为可以……抱有那种无耻的想法呢，还是生他们的气，故意乱搞，又或许你只是生阿烁的气，想恶心他？”说这话的时候，孔律差不多忘全了自己那么喜欢李烁，就算是过去，李烁喜欢的人也会让他心烦。他的眼中只有面对着讨人厌的许佳，站在道德线上斥责许佳这种道德败坏的行为。
许佳等了一下子才说。冰冷阴沉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我没有骚扰她。”他很快的说，语气有些生气，类似于一个人被误会后激动的替自己辩解。
孔律看着他，发现他的脸涨得通红。
“李烁到底他妈的说了什么？”
许佳的这个反应怎么说都像是面对误会的指责时的那样，令孔律有些动摇，但孔律知道李烁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说谎，在自己面前诬陷许佳，孔律判定，事肯定是同一件事，只不过这两人看待事物的定论存在差距。而一旦区分起来，那么就是李烁和所有人的看法比较许佳自己一个人的看法。
孔律把李烁说的话告诉了许佳，不过隐去了刘慧敏恼羞成怒，教唆李烁去揍他的那段。估计李烁打他的时候也警告过他吧，离我女朋友远点之类的。
“我是喜欢了慧敏很久。”许佳把腿收起来。然而在这种听人即将揭晓一切事情不为人知的秘密的紧要关头，孔律早已将逃跑忘记得一干二净了。“说什么骚扰她，真是过分啊，我和慧敏原本感情很好的，上高一的时候，我简直对她一见钟情，就喜欢上她了，我知道她一开始不喜欢我，她对我不搭不理，但第一次给她送了一个小白兔书包吊坠，她笑了，从那以后，我们就算是成为朋友了吧，至少她愿意和我说话，我给她买东西，打饭，她也没有拒绝，她还让我教她玩游戏……我觉得有希望，就去告白了，结果她居然说只把我当普通朋友，不过没所谓的呀，书上也说了，只要有恒心，点石化成金。她拒绝我肯定是因为没有感受到我的心意，我再接再厉呗，但她每次都用那个理由堵我，然后的后来她被李烁那崽种速攻了，一夜之间，他两个就成男女朋友了，下课放学都黏在一块！他妈的！她还有脸跟我说她早就喜欢李烁，学打游戏原来是为了和那混蛋双排！草！”许佳沉溺过去的忧郁又深情的表情在这一刻化为乌有，转而跟只炸毛的猫一样头发都要炸起来了。“草草草草草草草！”
“后来呢？”孔律心里激情叫嚣：快说快说！所以你那么做是为了报复她吗？
“还有什么后来！”许佳气呼呼的说：“慧敏的真面目又绝情又冰冷，他们分手之后我还告过一次白，她也没接受，而且变得一点也不可爱，龇牙咧嘴的，凶巴巴的警告我以后一定一定要远离她，十五米以内都不能靠近她，说什么要是生活在太平洋彼岸，她就申请什么禁止令！该死！”
“好虐心。”巧不巧，这个词原路奉还给许佳，不过孔律是无心的。
“但你是不是忘记一件重要的事了，他们交往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骚扰人家？”
“骚扰你妈，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许佳阴冷的说。
孔律脸一热，声音软下来。“好吧，那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
“其实李烁说对了一点……”
果然吧……
“我是有点不甘心了，但我想反正我和慧敏是朋友，就算继续和慧敏亲近也不犯法啊！总不能我绕着她那么久，她有了男朋友说一脚把我踢开就踢开，我没想勾引她从李烁身边抢走什么的，我只是想一切照旧而已，就算李烁是男朋友，也不能全忘了我吧，不过，他们两个就应该分手，现在分了，喜大普奔。”
“你可真是个……”孔律不忍把“舔狗”二字说出来。不过说到底，许佳这样做重点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感觉自己面子上过不去。这么一想，孔律倒觉得自己能理解对方一点。面子嘛，太执拗了就是个十分邪恶又令人无法抵抗的东西。不过嘛，许佳失策了呀，笨啊，他这样做不止拿不回面子，反而更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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