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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元旦，李烁心情一天比一天的好，而他心情好的原因也很简单——差不多寒假了，马上告别沉闷的上学日子，来到假期的快乐打工时间——真离谱，还有人喜欢打工！孔律默默吐槽。不过孔律也不是没听说过这种事，他有个堂兄以前就是这副模样，据说一般没学习热情的学生都会渴望工作，赚来的真金白银让他们可以在资金问题上脱离父母的管制，又不免对自己自食其力产生成就感，从而更加倦怠学业。孔律觉得假期打工很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甚至有些向往，待高考完毕，也要尝试步入社会，不再做一个什么都要依靠父母的小孩子。但是，他堂兄最后辍学去打工了，这种舍大取小，荒废学业的行为他绝对不赞同，任人都知道，一个人，想要工作随时可以工作，去到哪里都能找到工作，只要你别挑——但是学业只在当朝，不仅仅出于提升自我，在现代社会，学历异常重要，学历事实上就是你步入社会后的一张重要的名片。虽说金子放进泥泞里也会发光，但是没有人发现再光再亮又有什么用呢？太可惜了！
尽管孔律提醒李烁离放假还有一个多月，可对于李烁而言，步入新的一年让他感觉倍加兴奋，精神舒爽，他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新年前的倒数第二个晚上在公园说的话了？李烁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造成了他有时候给人性格阴晴不定的感觉，他并非全然不在乎，但他的感情一朝一夕，只会蓦然涌上，不会一直记挂于心。相处久了，孔律已然意识到对方这个明显的特征。
孔律记起了思绪里快要忘却了的鼓励对方学习的事情。这件事情孔律最后的态度变得异常矛盾，所以不了了之了。无疑，他想帮助李烁，但很大一方面，他觉得李烁想学则矣，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更不用说对方本不喜欢他干预，总而言之，李烁并不是对自己的处境全然不知晓，已经高三了，现在要重新重拾荒废已久的学业说起来也勉强。
容容做完绝育之后和天天、小胖当时绝育后的症状差的不是很多，因而应付起来也颇为容易，她最明显的是食欲大增，但医生嘱咐说不要过分喂食，不然会导致过度肥胖。家里给她买了专用的绝育狗粮，这对平常吃惯人类食物的容容而言简直相当于进入“贫苦人生活”。它想念从前的食物，有时候吃饭时它跑到身旁坐着一副乞食的模样，孔律和妹妹忍不住会给她一些汤里的鸡肉或者猪肉，然后，挨一个来自母亲的刀眼，和一句“待会把地拖了。”过了两天，天天和小胖、小白望风而来，它们已经察觉到了最近主人“异常”的新行为，以为自己也能从中得到好处。孔母不能容忍餐桌旁围着一堆狗，连容容也赶了出去。
有一天晚上李烁忽然问小白该不该绝育，孔律说未到时候，过几个月就该准备了。孔律讲述了当时天天和小胖的绝育经历，当说到医生把它们各自的睾/丸都拿给他和母亲妹妹看了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在李烁的面前肆无忌惮的说出一大堆关于狗狗绝育的经历，仿佛永远都说不完，孔律有点迷糊。
把它阉了会不开心吗？会低落。我不想小白难过。只是头几天而已，它很快走出来的，而且绝育有很多好处……
李烁叹着气：“不想把小白阉了，那不成太监了。”
“但有很多好处，这样对它好……”
孔律话说不完整，李烁于是在网上搜狗绝育的好处来看，大致如下几条：
第一、可以减少狗的抬腿尿尿次数
第二、可以淡化狗的领地意识、减弱侵略性
第三、可以减少被其他公狗袭击的风险
第四、可以帮狗狗把注意力从别的狗身上转移至主人身上
第五、可以减少□□行为
第六、可以让公狗在母狗周围时不过度激动
第七、可以减少患前列腺疾病的风险
第八、可以防止睾/丸癌
除了后面两条，其他的条例均不能说服李烁，而且他认为，小白拥有攻击性并不是什么坏事。一番下来，孔律了解，在李烁心中，他决没有把小白当作宠物、乃至家庭犬来养，他希望小白成为一只凶猛的大狗，肌肉发达、满脸横肉，威慑力，残暴、凶猛、暗藏野性、掠夺性和破坏性，同时极度忠诚、机智勇敢。
听起来像是某位黑手党大佬的爱犬。
孔律哧哧地笑。“你要带着它去杀人吗？”
“不不，我可是个守法的公民——”李烁装模作样的说。
“那你要训练它打架吗？斗狗场上见？”
“你又胡思乱想。”李烁欢乐的大笑，顿了顿，微微收敛笑意：“我没有那么离谱的想法，只是希望小白不要当弱鸡，具备力量才好呀，你不想打架和你打不了架是两码事好吗？你懂吗？”
“弱鸡”一词触及到了孔律的神经线，而李烁洋洋自得的口吻令孔律不舒服，潜意识觉得对方崇尚暴力。
说起来也不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
“随你怎么做吧，到时候医药费准备着。”孔律挖苦说。
李烁不太能听得懂。
孔律说道：“咬人啊！你不用赔医药费呀？哦，说不定律师也要准备着。”
对方愈加迷惑不解，“对呀，它干嘛咬人？”
“你说的啊，凶猛，残暴，野性，破坏……”又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一样一样给你指出来。
不料，李烁觉得不可理喻，一本正经的说：“我说它当只凶猛的狗，又不是疯狗。”
“有区别吗？”
“有啊。”李烁觉得好笑，“难道它凶猛它就一定得乱咬人吗？”
“我哪知道，倘若狗太凶了，谁知道呢。你没看过新闻吗？恶犬伤人、伤其他动物的事件都很突发……”
“你到底哪里不满？”李烁的声音突然冷了八个度，被一直唱反调弄的他有些不悦。
孔律打量着李烁一旁懒散趴着的小白，它对李烁的感情已然“深情不移”，李烁在，它必然待在他身边。
“你有病！”李烁忽然冷冷吐出三个字。
措不及防的骂令孔律摸不着边，只当李烁“死不悔改”，但不会骂回去，干脆放弃继续掺和对方的事，打算转身回归自己的事。
“你把我想的很龌龊！”李烁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
“我没有。”
“你就有。”
“你是那样的。”孔律声音的锐气弱了几分，但他并不是服输，他单纯因为李烁严酷的样子，心里刹那间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但并非往常的怯感，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感情。他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李烁，就算他们近在咫尺，就算他心中觉得对方怎么样，猛然一回头，对方又以一种陌生的姿态出现在视线中了。他也在心里为自己所讲的话搜寻证据，然后想起了一天晚上，他正在做练习，李烁突然在背后嘻笑着说道：“小律，看这里。”他转头去看，一个裸/女闯入眼帘。准确来讲，那个女人在李烁的手机里，虽说重要的隐私部位没有露出来，胸被头发遮住了，下身被光影模糊了，但确确实全身光溜溜……所以说，李烁给他看色/情图片。
孔律捂住脸差点尖叫出声，但李烁先笑了，阻断了他发作情绪。
“你反应太过了吧？”对方大笑，而他的每一声笑都更令孔律羞耻更进一步。但还有更过分的，李烁用他的反应调侃他，说他色，故作姿态——
孔律当晚快要被李烁弄哭了，想起来更可气的是，明明他是受害者，可他得一个劲的想要和李烁解释清楚，自己真的没有他说的那种那种——
李烁最后说：“抱歉，抱歉了，我不知道你脸皮这么薄。下次不逗你了。”
他说这句话时依旧在笑，但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孔律没再多想，如今忆起来，李烁当时的行为，真是可恶至极。
“我是怎么样的人？你来说说呀？”李烁蕴含怒气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孔律一刻不放。
孔律有点鄙夷的说：“你下流，暴力，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李烁阴沉至极的说：“嗯，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如果想到了我会告诉你。”
孔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镇定自若的说出这些话，心里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推动自己。他似乎想赢过李烁？还是说他想比过他，在他面前永远高人一等。如果这样，他相较于他“高人一等”，他就比他优越，他在他面前就无需自卑、敏感、害怕……
“哇，真是知音呢，你真懂我！”李烁把手机重重的按在地上，“啪”的一声响，把鼾睡的小白惊醒了，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透露着一股被惊动睡眠的无奈，然后它走开了。
“你挖别人的缺点那么专业，怎么不想想自己为什么这么讨人厌？”
“我挖什么了？你讨厌我……你说我的缺点在哪里？”孔律有些语无伦次，想了想，补充说：“如果你要说弱鸡小矮子就随你便好吧！”
“你的缺点就是很喜欢挖别人的缺点，喜欢站在道德的最高点指责别人。而且你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所以你要论起别人的缺点总是无穷无尽。但你不能接受别人说你不是，还记得上次吗，最头的那次，我说你性格软弱，你就发火了，我说的有问题吗？软弱是好的吗？哦，你得说我暴力了。”
孔律听着，涨红了脸，但一种不可抗拒的思维随着对方的每一句话随之产生，让他感觉被戳到了痛处。
思量、思量、再思量——
羞愧难当。
时间在死寂中凝结，流逝。
过了会儿，李烁要离开，他把孔律的一只拖鞋踹开了，好似那只鞋子刚好卡在他跟前两步的地方挡到他了。孔律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服软，出声道：“对不起，我……我……”对方的话令他心灵震撼，反而使他不会表达了。“你说的对……”李烁皱着眉，在等他说下去。
“我爱指责你，我知道这让人讨厌。”他说。
他见到李烁面瘫般的脸稍微显露了点得意之色，像是在说：你输了。而这句“你输了”带有明确的玩笑意味。仿佛，又是一场捉弄。然后不知怎么的，脑子里一道防线重新启动，孔律言之凿凿的说：“但你的确做过很多错事，错事就是错事，不可能成为对的，你有错，我也有错，我们都有缺点，你说我刻薄……”
“我没用这个词……”
“我知道，我用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然我的确不知道。”孔律谦虚的说着，难为情的笑了笑。“也许这是我最讨人厌的地方。”
“美丽只是肤浅的表面，丑陋却深入骨髓。”李烁安静的说。
“什么？”孔律愣了愣。思索。
“呃，在某个地方看到的，突然想起来，该用在这里吗……？”李烁摸着后脑勺说。
“我觉得不该。”
“好吧。我没文化。”李烁耸耸肩。笑了下。
孔律笑，“但这句话说的很棒，谁说的？”
“我上网查查……”
接近半个月的多云天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可能有台风往市里来。气象局预测是本周星期三，台风可能直接经过市区，也可能转至邻省，但不管怎么样，本市天气都会受到一定影响。从星期一开始，气象局便发布消息令市民做好预防工作，出门关紧门窗，记得带雨具。
星期三的中午，下起了雨。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小雨，伴随着太阳的余晖，擦过窗外，落在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声，天空依旧十分明朗，所以学生们有的即使忘却了带伞，也毫不担忧。但小雨断断续续的下着，一阵接一阵，没有停的迹象。直到下午第二节课时，雨势变大，课上着上着，突然间，雨声变大，倾盆大雨倾泻而下，也似乎起风了。老师从手机里的最新天气预报得知，台风晚上七、八点钟这个时候才正式到达市里，又因风势不大，因而不怎么在意，继续讲着课，不过学生们被窗外的雨景、雨声和即将的台风分散了注意力，连一些成绩不错的学生，也不大专心听讲了。
但由台风引发的大暴雨却带来了巨大的不便。孔律第三节课只听老师讲了一会儿的课，级组长和校主任匆匆而至，说明情况，由于雨势过大，路面有涨水情况，市里沿海的区域的水已经涨到了膝盖，这里情况也不乐观，雨势将在二十分钟内持续扩大，对于走读生，学校决定提前放行，没带伞的学生们可用校讯通联系家长接送，所有学生出行前需报告班主任。
不久，李文慧来到班上，主持秩序。孔律和章圆圆、韩莹都带有雨伞，便一同回家，临行前，孔律不知道李烁是否带伞，直觉告诉他大约没有，有些担忧，就去六班看了眼。从窗外看见李烁正在座位上打手机，孔律犹豫要不要喊他，尽管章圆圆和韩莹发现他迟疑不断走近催促，他自己的心却一直怯怯不进。
但李烁班上的人告诉了李烁，李烁看过来，孔律顿时手足无措，呆呆望着对方却又不敢多看，慌忙收回目光。
“他出来了。”不一会，章圆圆提醒说。
李烁来到跟前，询问是否准备回家。
“嗯。”孔律点点头，手指摩挲着自己伞的把手，“你带伞了吗？”
李烁耸耸肩：“忘了。”
“你要跟我们一块回去吗？”
“现在就走？雨挺大的。”
雨水仿若一面水帘子，隔开模糊了楼道外面露天的景色。雨声如同浪潮，卷起一堆堆寒意刺入身体。
“雨只会越来越大，要走就趁早，不然待会儿更难了。”章圆圆说道。
李烁没有说话，伸伸舌头舔了舔嘴唇表露出迟疑不定。孔律以为对方不想在众目睽睽下跟自己走一块，很久之前曾有的那种忧伤、苦闷的心情重新浮现于心口，一时间对自己的冲动行为后悔不已，又怨恨李烁对自己这般，想着，胸中郁闷堵塞，肚子搅起一团委屈和火气。
“那你自己等吧，我走了。”他边说边转身。忽然起了风，寒冷袭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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