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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律从房间的抽屉里拿出那个蓝色的钢笔礼盒，最后一次打开看了眼从来未舍得动过的每一样东西，笔、书签、墨水，然后把盒子合上，带着盒子急匆匆的穿过大厅，重新套上校服外套去找李烁，对方家还没关门，李父尚未归家，李母穿着棉质睡衣，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放着一杯白开水，还有李父一贯用的茶壶和茶杯没有整理，一个茶杯上还有半杯茶褐色的茶水。李烁他们家，李母也不是没有大扫除过，大体也算整洁，但他们家里一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二手烟气味，这么一来，孔律瞧见烟灰缸未被捻熄的一截烟，发现李母也抽烟。天长日久，尼古丁的味道，已经被这一家子烙进了这栋房子的一砖一瓦里。
李烁在楼上说上来，孔律只好迈着不安的步调略带磨蹭的上了楼。
楼上的空气稍微清新些，可能是因为有个落地窗大敞的阳台的缘故。李烁正在洗澡，这令孔律瞬时感到难为情，对方既没空接待自己，让上来干什么呀！
浴室里的流水声停止了，隔着一扇门，李烁的声音显得闷闷的。“小律？”
孔律犹豫着回答：“我在。”
“你等一会，我穿个衣服。”
“哦，哦……”
片刻，李烁出来了，“去我房间。”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下身一条黑色的运动裤，浑身黑漆漆，也不见显瘦，依旧那么大个子。他的头发湿湿的，兴许是毛巾胡乱擦拭的结果，搞得乱糟糟的。洗发水的清香从乱糟糟的发丝间洋溢出来，仿若一根根看不见的细线，缓缓的游入孔律的鼻腔里。
孔律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莫名其妙的问了句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自己是不是闲的无聊，明明只需要说出“谢谢你”和“这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然后把手上的钢笔给他就好了。
“不知道，他们放在那儿……”李烁顿了顿，“飘柔吧，我们以前用一种黑乎乎的中药味的洗发水，最近换了。”
“你不冷么？”
“在家里冷什么。”
李烁的房间没有多少东西，一个大飘窗，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排储物柜，地上一张印着漩涡鸣人和佐助图案的毯子，上面放着几支圆珠笔，床铺上被子毯子胡乱扭成一团，枕头扔在床沿，床头柜和储物柜的顶端，杂乱无章的堆着衣服和漫画，还有a4纸规格的笔记本。毫无疑问，上面空白一片。
李烁一副没料到这里景致已经糟糕到这个程度的模样，他这会儿有点尴尬了，急忙把毯子搂起来拿到床上，与天蓝色的棉被和米老鼠图案的毯子放在一起，然后把它们撇至床的一边。孔律忍不住走到窗前望向外面，平常他通过这个窗子窥视着李烁的影子，现在他靠在这个窗前眺望自己的房间。
“能看见你的房间和你家阳台。”李烁来到身边说。“原先我不知道你住那里，你总是拉着窗帘，又很早关灯，直到有一晚，你把窗子打开，趴在窗台往下看，我才知道原来是你的房间。你找我什么事？”
孔律本来想问对方晚上是不是开着灯睡觉，突然被这么一问，顿时变得焦灼不安，又后悔自己太过唐突，话语徘徊在嘴边，却一下子发不出去，踌躇着把礼盒呈出来。
“什么东西？”李烁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眼，“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我我……”孔律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本以为李烁要不耐烦了，不想对方却一反常态，耐心的等他说下去，孔律受到了鼓舞，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正色道：“谢谢你送我们的圣诞礼物，这是我的回礼，请你收下！”
“你吃了吗？觉得怎么样？”李烁笑着问道。
“还没有。”
李烁把笔拿出来，又放回去，“这东西不贵吧？你哪来的？”
“不贵。”一百块不过是过眼云烟。再多两块蛋糕也消耗完了。“是我自己的。”孔律不好意思的说。
“那你留着啊，给我干嘛？”李烁把盒子合上还给他，孔律推回去，“没事儿，反正我留着没地方用，给你用吧！”
李烁哼笑，“这可是笔啊，你没地方用？倒是我才没用处呢，拿着……”
“反正给你了！你拿！”孔律大叫，心意被拒使他感觉窘迫不安，涨的满脸通红。和和气气的气氛被他这么突兀的一叫搅了，双方皆沉默了会。
“你不用因为一定要给我回礼做这些。”李烁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给你买蛋糕是自己的事，你既原本没打算送我什么，只管收我的就好了，不用非要这样。你好像在逼我拿你的礼物，好让自个儿心安？”
“绝对不是！”孔律红着脸反驳，“我真的想送你，希望你能接受我的礼物！”
“即是真心，那你为什么没准备礼物，反而临时拿自己的东西给我？”
李烁果然会读心术，都猜到了。
孔律蹙了一下眉头，“原先我以为你不想要，你昨晚说……你想要圣诞礼物吗？”
“不想。”对方冷冰冰的说，他的声音带了些愠怒。
孔律解释道：“本来给你准备了贺卡，是因为昨晚你说不搞这套，一张纸有什么好送的这种话，我才没有把贺卡给你，它现在还搁我睡房里，你说一张纸没什么好送，所以我才想送点实用的东西，才把笔拿出来……而且你给我和我家里人买蛋糕也破费了些钱吧，我不回点的值钱东西给你在礼节上也属不妥……”
“你真是个书呆子，别这么迂腐，礼物这种东西，只要心意到位就行了。”李烁打断说。
“对啊，我有心意的啊，我把这件事看的很重要，所以才拿出自己一直不舍得用的钢笔送你，把至真至诚的心意交到你的手上。”啊啊啊！自己在说什么啊！
“太肉麻了，恶心……”李烁说，但他的唇角微翘，荡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被他滑稽的模样逗乐了对吧？
孔律因为自己一连串敞开心扉的话语而羞的不知所以，又察觉对方笑了，却又用了“肉麻”“恶心”两个词语，一时间，脑子高烧一般一片空白，竟有种连手脚都无处安顿的窘迫，心，更是落空空的，他的身体既感轻飘飘的如羽毛，又感沉重如大海，精神惘然，导致思想无依无靠。
他好想隐形……
孔律离开的时候，李烁又叫住他，“你说给我准备了贺卡？”
“对。”
“写了字吗？”
“有啊……”孔律视线飘忽的说，记起写的话：因为有圣诞节，冬天更加温暖，愿今夜美好，当坐上一群驯鹿拉着的雪橇的圣诞老人从澄澈的天空跃过之时，愿他驻足你的窗前，眷顾你的睡梦中的容颜，在他的礼物和祝福到达之前，请你先收下我的贺卡和祝福，祝你快乐！merrychristmas！
这段话他酝酿了很久，在草稿上写了好几个版本，反复修改，最终确认无误——既显情义又不过于夸张才抄写在贺卡上，此刻想起来，孔律不敢苟同昨晚的想法，觉得还是太夸张了，不用李烁评价，他自己都想吐槽一句：“肉麻！恶心！”
“能给我吗？”李烁笑着说。
“不！”孔律噘噘嘴，脸登时红了，烫的如同发烧，“我已经不打算把它给你了。”
“好吧……”李烁耸耸肩，没有受影响，依旧笑，“不过你给我写了什么？我好想知道呀。”
孔律含糊道：“就是平常的祝福语，俗得很，时间很晚了，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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