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风疾驰,于耳畔里喧嚣鼎沸。
我身下漂浮移动的速度愈发加快,依稀从破碎的风声里听见身后的人声,“罪神枕白…”
“妖魔两族已灭,归于我天族一统,便是你今日逃到天涯海角,来日早晚会被抓回,不如早早归降,向天君请罪,天君宽厚,念在你过往为天族效力有功,会放你一条生路。”
鬼话连篇。
我心中冷笑。方才还未入魔时便已经下了杀手,如今竟能厚着脸皮说出这般唬人的话。
便是真能放过枕白,也定是要他受尽极刑之苦,折磨到半死不活,才能作罢吧。
枕白城府同他棋艺般的深厚,如意算盘更是比我打的好上三分,大抵是头也不回,根本没理睬那些鬼话,一路专心逃命。
你这是死脑筋……
风不止,枝叶簌簌响动。我忽而想起凡间那时,乱臣谋逆他抵死护着自个的皇城,我说他死脑筋,觉着他不知变通,现下他懂得变通,为了我成了乱臣坠了魔,叛了九重天,我却说不清胸中是个什么难明滋味,总之也不甚欢喜。
大抵我打心底还是觉着他这般的天之骄子,不该与妖魔鬼怪为伍,跌落云下。
况且这事还是因我一人生起的乱子,我死前应再劝他两句,让他想个办法好生留在九重天,而不是沦落罪神逃亡一生。
悔不当初。
可饶是我此刻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转念又想着若是他知道我未死透,一抹魂魄灵识还随他一道飘着,定是给他叛逃九重天的决心又加上了一重。
风声渐弱,层层浪潮声翻动迭起,四周未传出人声脚步声,想来枕白是逃到了海边上,摆脱了追击的天兵们……
大抵是落地,他步子沉重,不过走了几步,伴着一声沉闷巨响,上一刻枕白略粗重的气息彻底被浪潮声湮灭。
我胸中不由狂跳,后知后觉的想到他此时的处境。
他本就还有伤在身,元神之力耗了绝非短时能修整,便是今日醒来亦是没好个完全,再加上今日又受了些罪,为我而拼尽全力,身心俱伤了个透,末了还坠成了魔。
这会儿许是穷尽了最后的气力修为逃之夭夭,再支持不住。
可我不懂医术,更瞧不见他当下模样,不知他此时是否还留着一口气。
只能一心盼着,祈求着这老天爷开眼,给枕白留下一命,莫要让他死在此处。
潮起潮落,狂风大作似风雨欲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大雨倾盆而下,砸的到处噼里啪啦的作响,枕白仍是没半分动静,我亦越陷越深,周身轻飘,跟酩酊醉酒时无二。
连同神识也跟着那飘渺酒意涣散,我这才觉着自个应是快要死了。
我同无情剑一命相连,剑在人在,剑灭人亡。
无情剑中虽还有些妖气残存,但到底剑已断,每一刻就会消散一分,待剑中的妖气散尽,我这一抹魂魄灵识也就跟着灭了。
若不是现下的境况,我死了便死了,绝不会再有心留恋半分。奈何枕白却与我一同,他生死未卜,我亦死不瞑目,不愿就此抛下他。
我屏着那一缕神识就这么生生扛着,熬了个天荒地老的时日,总算是又听见人声。
脚下步子杂乱,似有两三人快步靠近,一人惊道:“上神!”
这声音实在耳熟。我一愣,又听见另一人开口,“二殿下,这是……”
“无情剑。”
我恍然。原是我又回了剑中,枕白逃出时带走了残剑,我这才跟他处在了一方。
无情现世不久就被天族带回封印在诛神台上,数万年没见过两回天光,这世上能识得无情的神仙亦是屈指可数,再听着这名头……
是松华。
我登时跟回光返照似的又清醒了两分。
“快,把枕白上神带回龙宫。”
“…此时龙宫应是不安全,您与妖尊的关系,九重天皆是知晓的,枕白上神虽明面上同你交情不深,但天君多疑,枕白上神下落不明,定是也会查到我们东海头上。”
“不如……让属下下这西海找龙王探探口风吧,枕白上神一直护守西荒,与西海龙王来往颇多,早些年更是听说西海被出世的凶兽搅得天翻地覆,还是枕白上神相助,才得以脱险,是以属下觉着两人应是相交不错,虽说现下枕白上神叛逃九重天,但现下本就在西海,距东海天远地远,眼下这般十万火急也不妨一试。”
“是啊殿下,若是不成我们大不了就先寻一处地界躲着吧,这西边本就属于上神过往的护守之地,追拿上神的天兵虽已回天,来日定是会清查此处的,若没有人庇护,亦不可久留。”
“那还愣着作甚,赶紧去探探!”
一下属领命后忙是入海,另一人留在此处护着松华,我听见似是衣袖翻动的细簌声响,松华低声道;“帮我查探着四方,我要为枕白渡法。”
“是。”
说罢一股清冷仙气就在我身侧笼着,我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不足片刻,我再扛不住,意识混沌着,彻底沉沉睡了过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辰,我眉间作痛,又被一道冷寒气息逼得醒来,松华又惊又疑,不解道:“上神,你这是……”
“她和这剑定有联系,我不能让这剑上的妖气散尽!”
“上神,青青已死……便是她真同这剑有联系,这无情已断,又是妖族的圣器,由先妖尊一手铸成,别说你如今成了魔,便是你还是九重天上神之时,倾尽九重天之力也不定能修复。”
我身下的冷寒加重。枕白急道:“不试怎知?!”
我心中叹了又叹。枕白这厮哪里都好,就是心思太重太细,竟真能察觉到这细枝末节的鸡毛事。
无情剑断,我当着天下人的眼前魂飞魄散,死了便好,谁会在乎我到底是因何而死。
松华说;“那我便同上神一道试试吧。”
须臾之间,我身下如是冰火两重,折腾的我苦不堪言。本就是煎熬不已的处境,没曾想又能被扎的个千疮百孔。
松华又说道;“青青攻天前,本留了一封书信给我,让我帮她做成一事,若是寻常,我定是上天揽月摘星也在所不辞,可这次,我偏偏未帮她做成。”
“我本一路也在想,有没有机会再帮她做成,没想到你又醒来,听见着你这般说,我忽也不想做成了。”
我暗暗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这忘魂汤跟长了脚似的,就是怎么都不老实做自个的本分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溜之大吉,怎么都落不进人嘴里。
俗话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可自我这一生经历瞧来,君子男子亦是如此。无论我如何好言相劝,与之权衡利弊,他们心中都是自有衡量,好赖话权当耳边风刮过去。
不久,两道气息断绝,我涣散的灵识重聚,又悬起一口气,这命算是被他们给续上了一时。枕白遂问道:“她让你做何事?”
“上神可知那断魂草有何用处?”
“不知。”
“怪不得,你就这般轻巧的给了青青。”松华轻叹一声,“断魂草本有剧毒,饶是何方神圣妖魔皆是能被其毒索魂夺命,是以称为断魂,但这草若是加以调制,再配合着一碗孟婆汤,便能让我们与轮回凡人一般忘断三生。”
“她求我帮她,我本以为这药是她自个要服,后来才知道她原是为你和先妖尊准备的。”
“先妖尊还未服下,先一步察觉到安宁公主殒命,便自戕一道殉情,结果上神又因夺剑叛离九重天,而她又已与魔君盟约攻天,许是她不忍心亲手将这汤药给你服下,便将这事托在了我身上,我今日寻去妖族时,见殿中无人,就知大事不好,上九重天时正好就瞧见你逃出,这才赶来寻你。”
话落后,枕白大抵是还未来得及开口,方才下西海的属下去而复返,“二殿下…枕白上神。”
枕白轻笑一声似是自嘲,而后沉声道;“不必再叫我上神了,我如今已不是什么上神了,唤我枕白便可。”
“西海龙王听闻枕白有难,愿让在龙宫中调养修整两日……”
传闻就说,西海龙王宅心仁厚,是四海龙王里最面慈心善的一位龙王,这般说应是没什么坏心眼。松华顿了一顿,便道:“上…枕白,你虽身子骨强健,如今能强撑熬着,但也是强弩之末了,无论你今后是何打算,眼下都需得修养几日才行。”
枕白沉吟片刻,答道:“好。”
再后来,海浪声渐大,转眼又坠成无声静谧。应是入了海,值守的守卫将一众人引入龙宫。
枕白与西海龙王见上后,寒暄了几句,那龙王说的是个情真意切,全然不在乎他此时的罪神身份,认定了他是有苦衷,才出此下策。
其他人默不作声,许是也不知该如何应承。毕竟今日九重天的事,还未全乎传到西海来,待龙王知晓了缘由,也不知会不会翻脸。
所幸西海这处离九重天隔着万里,天各一方,消息传到此处时,怎么也要两日。
三言两语道尽,松华一路护送着枕白到厢房中修养,他遣走了两名下属,自个就守在这处,关门声响起,屋中无声一刻,许是枕白还未睡着,松华忽而开口,“你为何觉着这剑和青青有关系?”
他顿了一顿,“或是说,若是修复这剑,真有回天之力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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