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荣华刚飘进门就见百里婴将祁御扑倒在地，只好停在门边，摸着那只朝他跑过来的猫。
百里婴将祁御拉起来，撇了撇嘴道：“确实不是时候。”
耿直地付荣华一愣，“那我走？”
祁御被二人的对话逗笑，将弄乱的衣服稍作整理，对付荣华道：“你的猫已经找到，那么委托也就算是完成了。”
付荣华点了点头，他蹲在地上隔空摸了摸那只猫，自语道：“真的死过一回，才得知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带走的东西。那些无法回应的所有带有期盼的感情也只是设定好的题目……”
猫并不懂区分活人和亡灵，它只是认出了曾经喂养过它的熟人，凭着本能向付荣华示好。
每个人的生命只能由自己体会，自己感悟，祁御并不想评价付荣华的感受，而且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祁御问道：“你之前不是和高博宇一起出去的么？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他现在在哪里？”
“我回来就是要和你们说这件事的。”付荣华摸了摸猫的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谢谢你们找到了它。”
他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讲给祁御和百里婴。祁御注意到他自始至终没有再提及作为报酬的那块玉，显然他是已经将那不值一提的死物放下了。
原来，昨天高博宇被古董店老板留在了店里，也不知道店里点的是什么香，高博宇没一会儿就晕了。
付荣华虽然不受影响，但店里似乎有能困住亡灵的法阵，他无法独自离开，干脆守在高博宇身边。
那古董店老板似乎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只是将他们困住，而且他对亡灵有一些认识，能困住亡灵，也能看出亡灵的大限，直到今天早上才放付荣华回来带话。
付荣华道：“我之前和那老板接触过，是个让人感觉很神秘的人……唔，和你们的气息差不多。现在又扣下你们的朋友要你们前去见面，应该是你们认识的人。”
可祁御并不认识什么古董店老板，他问百里婴，“难道是你以前得罪过的人？”
百里婴反对这个说法，“我可是个好人啊，怎么会得罪人呢？大人冤枉我，我根本不认识他。”
二人互视一眼，都觉得这个古董店老板身份十分蹊跷，只能前去一探再说了，更何况高博宇还被扣在那，不去也得去。
付荣华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淡了，祁御对他点了点头，“安心走吧，猫，我们会帮你照顾好。”
“谢谢你们。”付荣华诚恳地道谢，声音与亡灵一同消散在空中。
那只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朝着他消失的地方喵喵叫了几声，又回头看看祁御，仿佛是在问他去了哪里。
祁御挠了挠猫咪的下巴，解释道：“别担心，他只是回到了灵魂最初的源头，等他在那里休息够了，也许还会再回来。”
还会回来，只是未必会再见面了。
祁御不知道一只猫能否听懂这些话，但对于付荣华来说，比起因为执念而滞留在死去的地方徘徊，能够放下执念接受自己是更好的结局。
人类拥有灵魂，实在是一种上天的恩赐。
因为灵魂的存在从而带来重新开始的机会，不断学习，不断成长，直到灵魂纯净完满。
祁御轻叹道：“我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小美人鱼渴望拥有灵魂了。”
百里婴有点懵：“嗯？？？”
祁御将猫交给小妖怪们照顾，与百里婴一同前往付荣华给出的古董店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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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塞的地段，不需要刻意掩藏便已经足够萧瑟冷清。
古董店门店朝着小路，却也不见有什么人来。
高博宇醒了有一会儿了，此刻正愣愣地坐在店里，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里他只是喝了一口茶，难道除了断片儿酒还有断片儿茶？
人常说醉茶醉茶，竟是这么厉害的嘛？！
不不不，一定不是这个意思！
高博宇有些痛苦地看着手机上的日期，说好的出来打探情况，结果什么都没打探出来，这眼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付荣华没在，一时竟有些害怕，以为自己又变成了麻瓜，小声呼唤着付荣华的名字。
“你那……朋友，早上，我让他先回去给你另外两个朋友带话了。”
闻声，高博宇回过身，只见那古董店老板站在自己的身后，手中端了一壶新茶。
“老板？”高博宇想起他之前说过自己的名字，为显得熟络些，立刻改口道：“逐渊，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两个朋友？”
逐渊淡笑着坐在他身前，翻出茶盏，一边慢慢斟茶，一边道：“是你昨日告诉我的啊。昨日我们聊的有些晚，你说想住在这里，还让与你同来的朋友早上先行回去带话，怕你一夜未归让他们担心嘛。”
“哦哦。是这样啊。”高博宇揉搓着后脑勺，他对逐渊说的这些事一点印象也没有，但这些也不重要，他还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
“对了，逐渊，我来是有件古董想出手，你帮我看看呗。”
高博宇说着便伸手往脖子里摸，摸了半天没摸到，他记得自己明明带了那块玉的，难不成是丢了？他慌忙又在身上各处兜儿里摸，到处也找不到。
“你在找这个么？”逐渊歪头笑了笑，伸出手来，线缠在他的手指上，玉坠垂落下来，正是高博宇那块玉。
高博宇心里一慌，忙问：“怎么会在你那？”
逐渊道：“你昨日拿出来让我看的。”
又是昨日。
高博宇再是迟钝也开始感觉出异样来，他恍惚地朝店外看了一眼，白日晴朗，透过玻璃看上去却是一片昏黄，低下头来，一只蜘蛛从地面爬过，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好像他从昨日踏入这家店开始就掉入了一张网里。
他定了定心神，想着自己还有套话的任务，强打起精神来，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朝逐渊伸手道：“哈哈，瞧我这记性，这个对我很重要，谢谢你帮我保管。”
逐渊在手中把玩着高博宇的那块玉，即便看见高博宇向自己伸来的手，也没有半点归还的意思，轻笑道：“你一会儿有什么事么？”
“啊？”高博宇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他来就是要和他聊聊这玉的事，也没有其他的事，便直言：“没有啊。”
逐渊将方才倒好的茶放在高博宇面前，稍作示意，说道：“你这块玉是真真正正的老物件儿，我想多鉴赏一番，总归你一会儿无事，不妨在我这里多坐一会儿，我们喝茶聊天岂不惬意。”
他将“真真正正”四个字咬的极重，听起来让人十分在意。
高博宇不傻，自然是看出来了，对方并不想将东西还给他，不仅不想还，似乎还有意把他留下来。
“好吧。”拿不回玉，高博宇是定然不会走的，只好应下，故作淡定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他连付荣华这个鬼都不怕了，还能怕眼前这个古董店老板？
不过，这个自称叫逐渊的古董店老板……应该是人吧？！
高博宇心情复杂地放下茶盏，昨天只是喝了个茶就断片儿了，眼下这茶他是不敢多喝了。
他斜眼看到地板上的影子，心里顿时觉得踏实些：还好还好，这人有影子！
只不过——
他打量着眼前的人，对方穿着一身中式复古风，说话又文绉绉的，怎么看也不像个正常的生意人。
还是说做古董这一行的人都这样？
高博宇止不住胡思乱想，见逐渊对自己那块玉颇有兴趣的模样，便顺势问道：“你刚才说这东西是个老物件儿，那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么？”
逐渊挑眉道：“当然知道，少说有上千年了呢。”
他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说：“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这话听在高博宇耳中只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说是鉴赏古董，可逐渊什么工具也没有用，甚至连放大镜都没拿一块，只是在手里捏着把玩了几下，空口白牙就说是上千年的。
高博宇有自知之明，若真是上千年的东西，早被爸妈扣下锁保险柜了，绝不可能放心将这东西放在他这么个缺心少肺的家伙身上。
除非他们也不知道……这倒也有可能，只是他心里还是不信的。
他顺着逐渊的话，装作一副信以为真的表情往下问：“那你还知道什么？快和我说说！”
逐渊指着玉的图案形状，问道：“你知道这刻的是什么么？”
以前高博宇一直都当这是一块玉佛，但祁御告诉他这是一种上古凶兽，名叫朱厌，他还在网上查过，虽说不上一模一样，但也有相似之处。
上古凶兽这种东西，大概没有人见过，不管刻成什么样说是就是了，高博宇不是较真儿的人，接受了祁御的说法。
“这题我会，是朱厌，对吧？”他脱口而出，毫无难度。
逐渊眯起了眼，“没错。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高博宇本想摇头，但突然意识到是自己先问的，不知怎么反而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越发觉得不管是这店还是这人，都让他感到非常地不舒服。
他有些烦躁地道，“不对啊，刚才不是你说你知道这块玉的么，怎么问起我来了？”
“好，看来你并不知道啊，那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高博宇语气不是太好，逐渊脸色稍冷，只是看了他一眼，却也并未气恼，平平淡淡地品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这玉，一模一样的，原本有两块。”
“你连这个也知道？”高博宇激动地顺口说了出来，顿觉失言，自己一个想装傻套话的人，倒是先把底牌亮了一半儿……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来这里不是偶然，而是有意为之么？
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有意为之……
暗骂自己一句笨蛋，高博宇重新端起茶盏挡在脸前装作喝茶，掩饰自己的失言。
逐渊却像是没注意到似的，笑了笑，接着道：“当然了，不是说了，我知道的可不止年份。但之前和你一起来的那位朋友生前曾经找过我鉴定另一块玉，这也是事实。”
“你……你也能看见？”高博宇犹豫着问道。
“唔，怎么说呢，我本来是看不到的，能看到，大概是因为和你能看到是一样的原因吧。”
逐渊避重就轻地解释，若是旁人来看定然觉得糊里糊涂遮遮掩掩，但高博宇本也是麻瓜，竟阴差阳错能看到付荣华，便也轻易地接受了逐渊的说法，并未察觉他话语中的敷衍。
高博宇好奇道：“你当时同他说他那块玉是假的？”
逐渊没有直接回答，“做古董这一行，真真假假，需要它是真的它便是真的，需要它是假的，它便是假的。他那块玉虽然和你这块一模一样，却有一个致命的不同之处，那便是材质。”
“材质？”
“没错。”
逐渊将玉对着光，玉体通透，纹理清晰可见，似有莹润光泽环绕，“你这块才是真的玉，他的那块只是非常像玉的普通石头。虽然也历经千年，但石头就是石头，就算是出自同一匠人之手，别无二致的雕工，也有着本质的区别。”
“石，石头？！”
付荣华那块玉，高博宇是亲眼见过的，明明连纹理都是一样的！他内心惊叹不已，那是何等的精巧工艺啊，竟然是个千年前的仿品？！
“是啊。”逐渊轻笑，优雅地在手指间转动了下玉坠，歪了歪头，“你听说过……替身么？”
叮咚——
店门上挂着的风铃随着门被推开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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