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御感到意外，因为池越给人的印象太过正派，这种正派是指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对科学有所信仰的正派，不像是会相信非人类存在的一类人，就像他刚才听到前世恩人这句话时笑得那么夸张。
所以，他会有什么委托呢？
虽然意外，但祁御面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且非常理智地提醒道：“池哥，我们只能接受能力之内的委托。”
百年老屋的书房自带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古韵，阳光从打开的窗子照进来，金色光影之中空气里的灰尘像是在跳舞，池越就站在那光影下。
他手指微蜷，嘴角虽是扬起的，却怎么看都带着苦意。
“我知道，但我想应该不难。”他顿了顿，眼睛闭了闭，再睁开来时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声道：“我想委托你们，让我忘记一个人。”
祁御心中暗暗叹息，池越没有说，但他已经知道这个人是指江也了。
【也好，江也是妖怪，本就不是良配。】
百里婴听到祁御的心声，若有所思地看了池越一眼，用心念同祁御说话。
【小朋友，你这样想是不对的，老孔雀的确不是良配，但其根本原因并非他是妖怪，人也好，妖怪也好，都有各自的性情，说到底还是老孔雀品性太差啦！】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池越还在等他们的回复，祁御不再用心声与百里婴讨论江也的问题，直接问道：“百里婴，这个委托我们接的了么？”
“接的了接的了！”百里婴笑眯眯地递上一张名片，“咱们公司就是这样强大。更何况这位池先生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呢，当然接的了。”
祁御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准大学生，而且从来没有做过生意，做老板真的不会有点赶鸭子上架么？！
一听这话，池越放松下来，也忍不住调侃起祁御，“祁老板，那就拜托了。报酬我可以付江也那单的100倍。”
“100倍？”
百里婴直觉不对，问祁御道：“老孔雀那单你收了多少钱？”
“5000。”
“5000？？？这不就便宜那老孔雀了么？”
祁御点头表示赞同，燕小鳐的委托作为第一单，收到的不是人类的金钱，而他刚损失4999，这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赚回来，忽略了这个金额的问题。
“池哥，我能重新填一张支票么？”
池越重新拿了一张新的空白支票给他。
以祁御对他们二人的了解，不需要多问就能猜到，能让池越提出忘记江也的委托，定然是江也做了什么令他心灰意冷的事情。
宰江也一笔，也是他应得的。
祁御在想，是写五万还是五十万好呢？
百里婴从他手中抽走支票，唰唰唰地往上填，“先赚他五个亿好了。”
祁御：……
不是，这会不会暴富的太快了点？
池越轻咳一声，“那个……百里先生，他付不出那么多钱。”
“啊？他不是当红偶像么？竟然连五亿都没赚到？”百里婴满脸不信，他对人类社会明星人物赚钱的能力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赚到了，但是花销太大，并没有存下那么多。”池越慢慢地解释道：“他是个娇气的人，什么都要求最好的。”
祁御对此印象深刻，也正是因为江也太过挑剔十分难伺候，他的冷淡对于江也来说就如同点燃炮仗的那根火柴，若不是因为池越在中间缓和气氛，那天江也叫住他的时候他大概率会当自己听不见。
装作听不见，这正是祁御非常擅长的，那些亡灵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时候，他就会这么做。
百里婴啧了一声，问：“那五千万？”
让江也一次性拿出五千万来，池越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眼角撑开的弧度，心中有些报复性的快感，他点了点头，“可以。”
祁御有些反应不过来：赚钱这件事会不会太容易了一些？！
他可是家里破产的人耶，就这么轻轻松松拿到五千万，真的可以么？
这时，池越道：“我也可以付五千万。”
如果可以让他彻底忘记那个人，就算是赔上全部身家他都愿意。
但祁御摇了摇头，“不需要，池哥，你付5000就好。”
池越微微一愣，倒也爽快，回道：“好。阿御，多谢你。”
“不客气。”
百里婴耐心地在旁边等他们说完，道：“现在开始？”
“这么快？”池越没想到这竟然不需要任何准备。
百里婴摊手，“后悔的话，现在还可以取消哦。”
池越忙道：“不，我不是后悔。请现在开始吧，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什么也不需要做。”百里婴笑笑，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随着这声清脆的响指声，池越瞳仁里的光暗了下去，跳跃在他身上的阳光一丝丝退去，空间变换，一片虚无延展开来。
祁御再一次跟随百里婴进入了那个熟悉的白色虚无空间。
无数的线出现在空间中，一端自池越身体向外眼神，一端像是无限伸出空间之外，祁御已经对此画面十分熟悉，这些线正是池越的因果线。
百里婴照例去找那条黑色的线，无数不同色彩的线之中，唯有一条黑色的线，那是本不该存在的因果。
“咦？”
祁御见百里婴手里绕着那根黑线迟迟不斩断，反而发出疑问的声音，便问他：“怎么了？”
他低头看去，那黑线与他之前见过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百里婴笑道：“有趣有趣，你们人类就是有很多狗血的故事，果然不出我所料。”
祁御撇他一眼，“你是不是想说江也的前世恩人就是池哥？”
“叫声百里哥哥来听听我就告诉你。”百里婴眨眨眼，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道：“池哥池哥的叫的那么顺口，你知不知道人家可是会吃醋的啊~”
“你不说我也能确定。”祁御面无波澜，懒得解释自己不是个爱称兄道弟的人，叫池越池哥只是那时候跟着其他人那么叫了而已。
百里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百里婴提起都会有种肉麻感和违和感，除了想把百里婴那张漂亮的脸按下去蹂躏一番，他实在叫不出口。
“小朋友真是聪明！”
“你别忘了，我就是你口中总是有狗血故事的人类的一员。”
百里婴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揉了揉祁御的头发，“所以，要不要斩断呢？”
他用二指夹着那根黑线，原本柔软的黑线在他指间被折出僵硬的弧度，似发抖般轻微浮动。
祁御看向池越，他并没有恋爱的经验，所以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才会希望忘记一个自己深爱着的人。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他先同百里婴确认：“只有斩断这根因果线，才能让他忘记江也么？”
“这个问题问的好。”
百里婴如戏弄猎物般玩弄着手中的黑线，并不急于将它斩断，慢条斯理地回复着：
“人类的记忆，一部分是由身体进行物理性的承载，也就是你们所称的大脑记忆力，还有一部分是由灵魂所承载的，这部分并不能完全被称为记忆，那是一个灵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所有信息。”
“你是指阿卡西记录？”祁御从一些即将进入灵界的亡灵口中听到过这件事。
百里婴：“没错，也可以理解为是宇宙万物的信息资料库，记录了所有灵魂的信息。”
“包括我么？你有没有查过我的信息？”
玩弄着黑线的手指一顿，百里婴怔住。
他当然查过，但却只能查看到有限的时间范围，这是极为反常的情况，除非在那段时间之外，祁御是没有灵魂的存在。
祁御心中了然：“你查过了，也知道我并非是你过去认识的那位‘大人’，对吧？”
“你就一定要提那件事情么？”百里婴笑得有几分勉强，他是查过没错，但他没有查到自己想验证的事情。
但也只是一瞬，他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笑嘻嘻地问道：“怎么？小朋友这么在意啊？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啊？总是和我提那位‘大人’，这算是吃醋么？”
祁御翻了个白眼，只叹这虚无空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堵住他的嘴。
但……喜欢百里婴么？
唔，倒是也不讨厌。
他在意那位“大人”只是因为不喜欢被人当做替身这一点，也因为他太过理性的思维，会认为每个人都是无法被替代的。
对，就是这样。
祁御没有接他的话茬，接着之前的问题问道：“所以，除了斩断因果线，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人忘记一段记忆？”
“物理消除，把他打到失忆就可以了。”百里婴指指池越，像是在说什么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
祁御无言：“你仿佛是在逗我。”
百里婴竖起手指发誓：“绝对没有。”
思考片刻，祁御微微一笑，果断道：“那就斩断。”
他长得好看，五官立体却不浓艳，眸光清澈寡欲，眉眼间常带清淡的冷意，就连笑起来也让人觉得若清风般带着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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