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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了。
谢晏对萧泠音说：“今夜还有烟花，我们出去看看。”
过完年以后，汾河的水就渐渐化开了。
汾河分叉到洛城的支流叫洛水，在冰面化开之后，洛水上的活动就又多起来。
夜色下的洛水映着岸边和画舫的灯火，微微闪烁着亮光，烟花在黑蓝的夜空炸开，落下满天繁花。
谢晏租了一艘画舫，他和萧泠音坐在画舫里，烟花声响在耳边。
今晚的烟花是为了迎接西域使者准备的。
画舫开着窗户，萧泠音侧目，漫天的色彩在她眸中映出绮丽的风光。
看了许久，她把身子坐正，对坐在她对面的谢晏说：“这烟花不是给西域人准备的吗？他们在哪儿看呢？”
见萧泠音往外瞧着，谢晏笑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四夷馆吧。”
这回答让萧泠音把视线收回来，今晚迎接西域使者的布置都是谢晏安排的，她还以为谢晏会把他们也带到洛水画舫上来。
不过依谢晏的性子，还真做的出那种撒手不管的事儿来。
萧泠音说：“你的待客之道一向如此干脆。”
谢晏点头，“多谢夸奖。”
若是一般人负责使团，总会把使团带到他认为最好玩的地方去。但有些人未必愿意应酬，大家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安排更好。
洛水慢慢流淌，虽然水面上没有冰，还是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寒气。
外边的画舫灯光璀璨，有西域乐声响起。
萧泠音寻着声音确定了位置，却见那画舫往她这边驶来。画舫驶过来的速度极快，几乎要撞上她所乘坐的这艘画舫。
最后要挨住时，才堪堪停住。
月扶从那边跳过来，不似刚刚那么醉，踏着月光走进里边，他手里拿着一支花，不知是从哪里刚剪下来的，还挂着细细的露珠。
他弯下腰来把手中花递过去，笑说：“鲜花赠美人。”粉色玫瑰的花瓣在月扶手中越发鲜嫩欲滴。
萧泠音看着那朵花瓣，唇角扬起一抹笑，伸手接过来，“从哪里弄的？”在冬天里见到这种新鲜东西，萧泠音心里也开心。
月扶在旁边坐下，“我为了来见萧将军，早就让人准备了温房，里边培育着各种鲜花，萧将军要不要去赏玩一番。”
萧泠音答：“好啊，有空一定去看看。”她手指触了一下花瓣，很湿润的触感，凉凉的，很舒服。
谢晏“不小心”把杯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杯子掉地的声音把萧泠音的视线吸引过来。
萧泠音问：“怎么了？”
谢晏招手叫人把碎瓷扫干净，对萧泠音说：“没拿稳。”
他不在意掉落的杯子，对萧泠音说：“去看花的话，也叫上我，这花看着我也喜欢。”
这个要求萧泠音还不能直接答应，毕竟不是她的地方。她看向月扶，“我和谢公子一起去看，殿下看可以吗？”
月扶拒绝的干脆，“我只邀请美人，谢公子在玉京什么没见过，该不会和我计较吧。”
谢晏应道：“不会。”但他看着萧泠音，明显透露出失落，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丝委屈。
萧泠音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她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格，面对谢晏这种压着失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能将眼睛移开。
手心里的花似乎也开始发烫，萧泠音感觉自己拿这朵花的姿势也不对，她悄悄把手放在了桌下，然后才舒出一口气。
月扶把这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却不以为然，很明显，这两人不过是谢晏的单相思罢了。
月扶适时插话，像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氛围，“不知道萧将军喜欢什么花，我也好让人提前准备着。”
他的话确实也缓解了萧泠音的情绪，萧泠音答道：“不用特意准备，到时候我随便看看。”
萧泠音说完之后回头看了谢晏，发现谢晏表情如常，就好像刚刚都是她的错觉一般。
她这才放下心。
谢晏看着不请自来的西域王子，只想把人赶出去。
画舫行在洛水上，缓缓移动，水面的波光映入眼帘。谢晏看着慢慢行远的那艘画舫，提醒月扶：“殿下的画舫要离开了。”
月扶非常敷衍地“呀”了一声，却没有半分着急。
“既然如此，本殿就只能在这里待着了。”月扶坐的很踏实，朝谢晏投去几分挑衅的眼神。
萧泠音能看出身边两个人的火药味儿，她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为了与西域的合作，萧泠音还是对月扶说了句话，“殿下若想回去，我吩咐船家再开快些即可。”
她不想偏帮任何一个人，只要把月扶送回去，就没事儿了。
但这个解决方式却并不是月扶想要的。谢晏听见萧泠音这么说，心情又愉快了些。
萧泠音没得到答语，又提议，“我送殿下回去也方便的很——”
话未说完，就被谢晏打断。
谢晏说：“月扶殿下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应该好好款待。”
因为他想起来萧泠音是如何“送”的，她所谓的方便就是施展轻功，把人抱着送过去。谢晏不愿意萧泠音这样接触月扶，所以着急打断。
月扶看出谢晏的着急，偏偏来了兴趣，问萧泠音，“那我该如何回去呢？”
萧泠音正要说她送就好，又怕自己的右手露馅，就只吩咐船家再开快些。
她还是把月扶先送走为上。
船内三个人，谢晏正襟危坐，君子姿态。萧泠音闲散懒漫，吊儿郎当。月扶却是情深似海，深深凝视着萧泠音。
萧泠音真受不了这种氛围。
她就算知道月扶的来意，也受不了被一个人这么看着。
那艘画舫很快就被追上，萧泠音让月扶赶紧过去。
直到月扶依依不舍和她作别数次，月扶的人影才在她眼中消失。
这一通下来，萧泠音也没有玩的心情了，吩咐船夫返程。
按照惯例，西域使者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等把月扶他们送走，应该就好些了。
回城守府的路上，萧泠音开始沉默寡言起来，玫瑰花在马车的桌上放着，因为灯火昏暗，也不像刚才那么鲜艳。
马车停下，萧泠音拿起玫瑰，和谢晏说了句“早点休息”，就下了马车。
谢晏没追上萧泠音的动作，站在马车旁没看着远去的人。
萧泠音回到屋中让人把花养在花瓶里，毕竟是别人赠送她的东西，不好随便丢弃。
这次就算了，以后她不会也不能再随便接受月扶的东西。萧泠音坐在床边看着，几天过去那支花已经枯萎了。
屋外有敲门声，萧泠音道：“进来。”
那人说月扶殿下在会客厅等着。
萧泠音对人摆了摆手，“你安排人好好招待殿下，我马上过去。”
她换了衣服去到会客厅，月扶正和府里的侍女谈笑，见到萧泠音，问道：“今日天气很好，萧将军要与我一同赏花吗？”
这是萧泠音之前答应过他的。
萧泠音答应过的事情不会推辞，道：“走吧，那天我们说好了的。”
见萧泠音答应，月扶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月扶安排的车是敞篷的轿辇，四下里垂着半透明的纱幔，里边供着炉火，熏着暖香。
萧泠音出门看到这轿辇就皱起眉头。
“我骑马去，殿下自便。”说罢萧泠音又转回去叫人牵马。
她不喜欢这种奢华又抛头露面的出行。
驾上马以后，萧泠音动作也不着急，只是跟在月扶身后不远处。月扶回过头，胳膊扶着靠枕，眼睛几乎粘在萧泠音身上。
因此萧泠音又慢了些。
进入月扶说的房间，一股清淡的花香扑鼻而来，各色深浅的花朵映入眼帘。
在这种氛围下，月扶却说起他自己来。
他说：“西域出美人，萧将军大约知道我是如今西域王室最美的一个。”说到他引以为傲的外表，月扶竟然并没有自豪，神情还有些悲伤。
“可也正因如此，我自小就被一些恶心的人觊觎，如今我父王为了西域，竟让我想办法把你带回去。”
西域没有良将，所以西域国王想让萧泠音去替西域练兵。出嫁从夫，在西域国王心中，萧泠音再厉害也是女子，总得嫁人。
月扶说着，慢慢笑起来，“女子尚且能这般自在，我不想听他的了。”他看着萧泠音很羡慕。
萧泠音认真听完，折下一支花，“世道如此，既有所求，何不奋力一搏？”
月扶接过这支花，发觉与那日他送萧泠音的几乎一样，看来萧泠音是真的不爱欠别人东西。
他说：“好。”吐露完这些事，月扶又挂上了惯有的笑，“我决定不回西域了，萧将军可要收留我。”
走向好奇怪，萧泠音没答应他，“你是王子，总得回去。”
月扶哀声叹气，却没再和萧泠音提出要求。
萧泠音赏完花，和月扶分两拨回去。
她骑着马慢慢走在路上，远远看见一点白色，不知不觉偏转了方向。
行走的越发缓慢，清香袭人，淡淡的花香笼罩在萧泠音身边，萧泠音往前了些，弯腰，折下一枝，放在鼻下轻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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