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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过了半个时辰,那扇木门才缓缓从里推开,全盼进弯着身子,苦涩汹涌的情绪在心底叫嚣着。沉默了会儿,他低低问了句:“是我娘出什么事了吗?”
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到其他缘由。
宋玖鸢站起身,定定看着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失去亲人的那种痛苦,密密麻麻遍及全身,她最是能感同身受。
迟迟没听到宋玖鸢回应,全盼进剩下的最后一点期盼彻底消失。他突闻噩耗,眼前阵阵发黑,双膝一软,竟是直直跪倒在地。
愣神半响,全盼进的腰慢慢弯下,伏倒在地上崩溃地嚎啕大哭。
那道佝偻的身影不断美化,渐渐虚化,曾经的那些谩骂冷漠烟消云散,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恨意慢慢消失,但随之涌上的后悔却压垮了他,让他喘不上气。
“是谁,是谁害的我娘?”全盼进哑着声音问道,红肿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踌躇好久,宋玖鸢缓缓回道:“你娘听信了别人的话,两日前到了皇城,找到顾衡跟前……”
话未尽,全盼进已然听明白了,握起的拳头狠狠往地上一砸,“是顾衡害了她!”
“案子还未查清,但确实和他脱不了关系,你娘找上顾衡,大概是为了你弟弟。”宋玖鸢说道,柔和的嗓音让他平静下来。
全盼进看着有些失魂落魄,他自责地说道:“怪我,是我和她怄气,没看好她,若不是我,她也不会突然上皇城去,就不会……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宋玖鸢安慰着,问他:“你和你娘住在一块,可看到她和什么奇怪的人接触过?”
全盼进细细回想着,“我娘不喜出门,平日把自个儿关在屋里,礼拜请来的几尊神像,未曾见过她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
“什么神像?”宋玖鸢问道。
“这个我没什么印象了,但这几尊神像在家中摆了好多年,我很小的时候好像就有了。”全盼进说着,抽泣了几声。
宋玖鸢又问:“你见过吗?”
全盼进摇摇头,语气中染上几丝失落,“我娘不让我看。”
“那现在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宋玖鸢觉着有些为难人,解释道:“这几尊神像许是案子的线索,麻烦了。”
听她这样说,全盼进没有拒绝,跟着他们上了雇来的牛车,往瑞安县的方向去了。
桂溪村的村民瞧见这一幕,千奇百怪的谣言越传越离谱,说是来追债的少爷小姐脾气差,要把全盼进压去见官老爷。
坐牛车上的几人自然不知,磕磕碰碰了一路,总算到了瑞安县。锁开了的时候,隔壁的年轻妇人还探出脑袋看了眼,不过很快缩了回去。
“那间就是我娘的卧房。”全盼进说着,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室内昏暗无光,全盼进从未踏入这里,刚刚走进去,就被门口摆放着的方凳绊了一脚,勉强稳住身子,他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宋玖鸢从未见过如此凌乱的卧房,桌椅板凳随意放置,靠墙角的木床上堆满脏兮兮的衣服,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臭味。
唯独靠窗的那面墙干干净净,红木桌上摆着的三尊神像擦得锃亮。窗缝里渗出阴风,神像上的眼珠子跟活了似的,齐齐盯着闯入的几人,诡异至极。
宋玖鸢倒吸了口气,只一眼,她就认出了桌上的神像,“三霄娘娘。”
从神像的衣着到神态,和娘娘庙里的一模一样。
“什么三霄娘娘?”祈二缩了缩脖子,收了扇子躲到她身后。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种鬼啊怪啊,瘆人得很。
“神像啊。”宋玖鸢回了句,转头问全盼进:“你再好好想想,这几尊神像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赠?”
三人的目光看过去,全盼进敲了下脑袋,顿感头痛欲裂。他回忆着从小到大的所有事,从他记事起,到朝贵出生,再到现在。
平平淡淡的二十多年,并未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不是这样的,好似从朝贵出事后开始,一切都变了。
霎时间,全盼进记起了一张模糊的脸,“我想起来了,这三尊神像是个男人送给我娘的,那个男人个子不高,我记不太清长相了,但依稀记得是桐丘口音。”
“桐丘!”宋玖鸢愕然,背后猛的窜起身冷汗,所有事串在一块了。
百合是桐丘人,是那个人的属下,在背后挑唆潘素梅的是顾怀善。
这两字一出,沈澈很快想到了,唯有祈二一脸懵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什么也不清楚。
“桐丘有什么奇怪的吗?”全盼进不由问道。桐丘只是个离皇城较近的小城,为何如此惊讶?
宋玖鸢压住心里的怒意,垂下眼眸,“桐丘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除了那个记不清样貌的男人,你还记得其他的吗?”
“自朝贵……遇害后,那个男人好像又出现了一遍,那时我娘性情大变,我便未把这事放心上。”全盼进目光黯然,扶起了滚在地上的圆椅。
半响后,他似又想起什么,说道:“我娘每月都会去长寿堂,原先我也不知道,后来我担心她的身体,一直偷偷跟着,便看到她经常去那。”
“长寿堂?是个什么地方?”宋玖鸢问。
“是个医馆,不过那里头的大夫医术不好,没什么人去那看病。”全盼进解释。
去找医术不甚高明的大夫看病,听上去是有几分古怪。
看着全盼进悔恨交加的模样,宋玖鸢叹了口气,临走前回头看了眼。
全盼进独坐在院中,呆呆地望着凋零的枯叶,久久未回神。待大门关紧,压抑的哭声透过厚重的墙传出。
人至弱冠,丧母。
……
瑞安县不大,一路问过去,很快就找到了长寿堂。不过每个人听到他们要去长寿堂,皆是好言相劝,让他们去其他医馆。
“杏林馆里头有个崔大夫,脾气好,还医术高超,要我说你们看病,真得去那。”又问了次路,好心的大娘抓住宋玖鸢的袖子,作势要带他们去杏林馆。
宋玖鸢浅浅笑着,“婶子,我们不是去长寿馆瞧病的,前些日子我大姨来这,被骗了五两银子,我来这和他们理论理论。”
大娘恍然大悟,脸上笑容变深,松开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远了,嘴里嘀嘀咕咕着:“可真够黑心肝的,连这么漂亮的小丫头都骗,丧尽天良!”
长寿堂在个小角落里,若没仔细去找,压根找不着。门前铺着几块平坦的青石,破旧的木牌搁在地上,上头黑墨刻着“长寿馆”三字。
大门是关着的,祈二拦住宋玖鸢,自己则走上前,敲响了门。
足足敲了半刻钟,里头始终没人回应,祈二的好脾气消磨殆尽,扇柄抵着手心,一脚踹了过去。
只听见“砰”一声,整扇结实的大门脱落砸在地上,里头一片乌漆嘛黑。
“什么人?”难听的声音响起,像含了口唾沫难以吞下,又像是生了锈的砍刀在石板上来回摩擦。
不多时,昏黄的烛光亮起,一道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又是什么人?”祈二开口问道,指尖摸到了扇柄上的机关。
年迈的老妪坐到椅子上,浑浊泛灰的眼睛直愣愣盯着他们,在烛光里透着幽暗的光芒,她再次开口:“你们来长寿堂,不晓得我是谁?”
宋玖鸢反应过来,“是大夫吧,我们来这有些事想问您。”
老妪盯着宋玖鸢半响,低头默不作声,做着手里头的事,不愿搭理他们。
沈澈一路过来皆是沉默不语,到了长寿堂里也是一样。烛火勉强照亮屋内的情形,沈澈四处打量了一番,眸光一沉。
“宋宋。”沈澈叫了声,靠在她身后,附耳过去低声道:“长寿堂有其他人在。”
宋玖鸢抬眸看向他,眼里有些疑惑。
沈澈微不可察地摇摇头,藏在袖里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让她侧过身低头看去。立着的木架旁边,藏了个不起眼的脚印。
脚印清晰明了,该是刚留下不久。
可长寿堂总共这么大点地,根本没地方藏人,若真有其他人,是在什么地方躲着?
除非还有个密室。
“祈二,关门,抓人。”
六字落下,祈二立马会意,一脚过去将门关上,袖口里翻出的细绳,转头就把老妪给绑椅子上了。手法娴熟,一看就是惯犯。
沈澈扶额,无奈说道:“宋宋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大人是怕打草惊蛇吗?”宋玖鸢问,四处寻找着机关暗道,“不用担心,外头还有人,早把这围得严严实实。”
“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沈澈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语调中透着几丝好奇。
宋玖鸢搬开架上的花瓶,抽了空回头,“我们找过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跟着了。”
沈澈笑了声,“宋姑娘未雨绸缪,聪明绝顶无人能比,沈某佩服。”
“沈大人,你——”
“怎么了?”
宋玖鸢脸颊发烫,一下别开目光,“没什么,一起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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