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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型外观的可爱巴士满载着家长们的担忧摇摇晃晃地上路的时候,空气中尚且残存着一丝夜晚的凉意,但等在町内转了一圈,满载着三头身的人类幼崽来到幼稚园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挂在天边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却算不上是幼崽们喜欢的天气,蔚蓝的天空晴朗无云,只有栽种在园外的行道树投下一片连绵的阴影,稍稍缓解了一下升腾起的热意。
对偏僻封闭的天神町来说,私家车还是个派不上大用处的稀罕物,因此大部分向日葵班的小朋友们不仅是第一次乘坐幼稚园巴士,有的甚至是第一次乘坐汽车,兴奋感和新鲜感压过了离开父母的不安,使得大部分人一路上都在不停地东张西望。
和好奇心过剩的人类幼崽们一样,抢占了靠窗位置的犬井户缔直到下车前都坐在窗户边,一个劲地盯着外面看。他的脸贴在玻璃上,仍由呼气时的白雾笼罩住一小片车窗,也不舍得移动一下。
尽管已经是额载40人、实载不过半的巴士,但透过车窗那被圈起的玻璃向外看去时,视野仍然不免显得有些狭小,同时视角在不受控制地行进、停止,带来相当的新奇感。
……天神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原来是这样的吗?平常正常走要走很久的街道,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那些地藏佛也变得好小……
小孩子并不是第一次坐巴士,也不是第一次在这种充满历史风的城镇里居住,但也许是因为心里莫名的喜悦,他仍然表现得相当不争气,看着看着便又挨挨蹭蹭地往前蹭了一点,额头抵住微凉的玻璃,膝盖抵住车厢,恨不得把头伸到外面去。
犬井户缔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打量天神町。
这个被群山环抱的古旧小镇,在春天的序曲里充满了别样的风情。
但是,沙耶会在这里呆多久呢?
只是调查事件而已,和以往的每一封求助信都没有什么区别,按照她一贯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来说,大概很快就会搬走。
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小孩子踢了踢小腿,坐直身体,更专注地看起了车窗外的风景,像是要把它们全都记在心里一样。
这里的气味、这里的风、这里的天空、这里的森林——他全部都好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
比起九条沙耶绞尽脑汁描述出的幼稚园的优点,犬井户缔首先感受到的,是什么都要照着规则办事的“不自由”。
对几个大人可以统一称呼为老师,但另外两个特定的大人最好称呼为园长先生和副园长先生;进幼稚园要和园长问好,早上来要和同学、老师问好,看见别的老师也要问好;所有的东西都要好好地放在教室后面,进校舍要换鞋、换衣服,出去也还要换衣服,连上厕所都要记得换拖鞋……
犬井户缔晕头转向地跟着大部队完成了这一系列流程,猫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挫败。
“……好难,好复杂,记不住,好想回家。”
好不容易等到繁琐唠叨的结束,他整个人都失去了颜色,对天神町的那点好感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粉碎成渣。
“你觉得很难吗?”
似乎是听到了那些沮丧的自言自语,正巧分到他旁边的男孩子扭头看了过来。
他留着一头鸦黑色的短发,发质偏细软,碎发散落在额前和耳旁,一双蓝色的眼睛又大又圆,偏生眼角上挑,看上去比犬井户缔的眼睛还像猫眼。
似乎被犬井户缔用头去撞整理柜的举动吓了一跳,男孩子咽了口唾沫,满脸的慌乱,连声音都带上了些小心翼翼:“那个,你要是记不住的话,可以看着我……?跟着我一起做就好了。”
犬井户缔捂着发红的额头看向他,神情里带了点因为不擅长和他人交流自然而生的怯懦:“……可以吗?”
这个时候,他的神态看起来和早上的时候截然不同,不仅没有了撒娇时的娇憨,整个人紧张又不安,看起来就快缩进自己的窝里咬着尾巴发抖了。
九条沙耶:养了一些只会窝里横的猫。
“没什么不可以的吧……”男孩子小步靠过来,神态拘谨地打量了一会犬井户缔的额头,看起来相当担忧,却还是露出了非常温柔的笑来安慰他,“记不住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的,不要这么伤害自己。”
他拉开犬井户缔的手,用指腹在那一小块发红的皮肤上揉了揉,又踮起脚吹了吹:“呼——呼——吹吹就不痛啦!”
好温柔!
声音很温柔,动也很温柔……
出于猫科蹬鼻子上脸的本能,犬井户缔眨了眨眼,不自觉放松了一点,对着男孩子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来。
察觉到犬井户缔对于过近距离的不适应,短发的男孩子体贴地向后退了几步,开始向犬井户缔介绍起了幼稚园的“规则”。
似乎是在来之前就对步骤了然于心,他的讲法和新人教师相比竟然显得更有章法。
在早上离开家门的时候,要对家里人说“我出门了”,对来接的老师和车上的同学说“早上好”,到了幼稚园后要和园门口的园长先生再说一次早上好——这便是进幼稚园前所有要做的事情。
而在走进幼稚园之后,便该换上室内鞋了。
根据男孩子所说,也只有换上了室内鞋之后,才可以在校舍里移动——光着脚的话可能会划伤自己,只穿袜子的话袜子会变得很脏,穿室外鞋的话灰尘和脏东西都会被带进来。
完成了以上两步后,也就到了最后一步,而这一步的事情全部都要在教室内完成。
首先,要在教室后的整理柜找到贴了自己姓名标签的那格,放置好自己的帽子、挎包、便当和水杯;接着,把帽子摘下来,黑白两件的制服换成体操服,再套上包里的罩衫;最后,是整理自己的衣服……
犬井户缔拉了拉袖口,没什么成效后又闷着头蹲了下来,左手的指尖从袖口一路往里探,试图拉平里面衣服的褶皱。虽然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蹲在他身边看了半分钟后,短发的男孩子也明白他在纠结什么了。
“要不要我帮你?”
男孩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握住了犬井户缔的手腕,相当体贴地撒了个谎来照顾他可能的羞耻心,“这个自己来有点难的感觉……”
犬井户缔闷声点了点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表情足以称得上乖巧。
看到他的表情,短发的男孩子忍不住心里偷偷笑了起来。
啊……好可爱啊,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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