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商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的一盆水,不断的被灼烧,被蒸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消融,溃散,一点一点的散入天地之中,这种感觉既痛苦又奇妙。正神思恍惚间,一股清凉的气息拥过来,像云雾一样,把她整个包裹起来。慢慢的,灼烧感缓缓退去,精神也一点点清明起来,终于,她睁开眼睛,看到了正坐在床前的润。
润见她醒过来,伤势已经稳定,便收回了灵力,低声问道:“你觉得如何?”
仲商能感觉到胸口还残留有灼烧感,不过并无大碍,她微微摇头,又笑道:“今天可真是幸运,居然能尝到传说中的琉璃净火是什么滋味,可真是三生有幸,不枉此生呀。”
润闻言,瞪了她一眼,然而对仲商毫无威慑力,她依旧嬉皮笑脸,扯住润道:“殿下可尝过琉璃净火的滋味?和我说说嘛,快说快说。”
润拗不过,只得道:“自然是尝过的。一千多年前,旭凤出了些意外,母神盛怒之下,打了我一掌。我那时修为尚浅,整整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仲商静静看向他,润可真是个好人呀,换成她,只怕再难对旭凤有好脸色了,他却能一直对弟弟关爱有加。
润见她不说话,又道:“你今天何必要去挡那一掌?即便是受了那一掌,锦觅仙子也未必就会有事。你这样冲动,可想过我会担心?”
仲商摇摇头,低声道:“你知道的,我欠了锦觅的。我就是那鸠占鹊巢的鸠,父亲对我有救命之恩,养育教导之情,我无以为报。父亲因先花神对锦觅愧疚甚深,若是锦觅死了,父亲必定不能原谅自己。我又没事,能尝尝琉璃净火的滋味,也算是长了见识,日后也是吹嘘的资本。”
润依旧神色不渝,仲商忙哄道:“殿下不必觉得我委屈。殿下且看,师尊的教导,父母的宠爱,水神之女的尊荣,水族权柄,还有这份婚约,桩桩件件,那件不是来自父亲?这本该都是锦觅的。若殿下是个歪瓜裂枣,我也能安慰自己,只说是来顶包的,偏殿下这般好。我既占了这么个大便宜,自然也当有所表示不是?殿下且说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润忍不住笑了下,“你觉得好的,别人未必觉得好。”
仲商心知他说的是什么,“别人如何觉得是一回事,我自己心里怎么想又是一回事。不能因为别人不识货,就把自己手上的宝贝当寻常呀。我既占了便宜,也当做些什么,不然以后见了人,岂不是要心虚气短?这可不好。”
润听罢,叹了口气,“你总是有理。”
仲商得意,“那是,我什么时候没理过?我自然从来都是有理的。”
二人一阵沉默,仲商觉得难耐,想了想道:“早知道天后这么容易被扳倒,我就该早点放锦觅出来晃晃,白操了许多天的心。”
润淡淡道:“先花神本就是父帝心中的逆鳞,以前只是怀疑,现在事情挑明了,天后自然讨不到好。况天后并非被我们扳倒,乃是父帝要处置她。自洞庭余族一事之后,天界众仙神对天后群情激奋,物议沸腾,很难压下去。天后已经没用了,父帝处置了她,既能给天界众人一个交代,与天后做了切割,又能安抚水神。正是一举数得。你只管看吧,接下来,就该是父帝逼迫旭凤娶穗禾,与我相抗衡了。”
仲商默然无语,他说的十分有理,她忍不住道:“这么说,旭凤想要娶锦觅,是不太可能的了?”
润道:“只要父帝在,就不太可能。”
仲商顿时有些同情这对小情人,不过一想到先花神死于天后之手,如果他们成了,先花神在地下,也不知会做何感想。润见她沉思不语,问道:“你在想什么?”
仲商道:“我在想,锦觅能接受旭凤是她杀母仇人的儿子吗?”
润略一思忖,“会吧,锦觅和旭凤,其实挺相似。旭凤不会在意,想来锦觅也不会在意。”
仲商点点头,“父亲大概也会妥协。自父亲当年不得与先花神相守,对谁都希望对方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润微微一笑,“水神仙上是皎皎君子,能推己及人,确实可敬。”
仲商斜睨他一眼,“我怎么觉得殿下这是在夸自己呢?我记得之前我也这么夸过你吧?”
润但笑不语。
说了半天话,仲商也乏了,她困得很。润见她困倦,柔声道:“睡吧,我在这看着你。”
仲商笑了下,“这可是殿下说的,我醒来若不见殿下,那可不依。”
说毕就合上眼,不到片刻,已沉沉睡去。润看着她睡去,微微笑了笑,取出一卷书来继续看。
仲商这几日便留在璇玑宫养伤,日日与润相伴,一个人看书,一个人修炼,倒也相处融洽。听说穗禾公主得到消息,已经从翼渺洲赶回,正在璇玑宫照顾重伤的旭凤,还因此得天帝大加赞赏。仲商不是很关心这些,她如今已不是当初无事一身轻的小仙子了,既然接了水族的担子,那就得做好。既然伤势大好,就该回去了,能偷懒几日已经是极限,再多耽搁下去,她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仲商回到洛湘府,洛霖正在书房等她,一见面就问:“你的伤势如何了?”
仲商活动了下身体给他看,“殿下为我疗伤,已经痊愈了。”
洛霖放下了心,“那就好,你母亲担心好几天了。”
仲商问:“锦觅姐姐如何了?”
洛霖叹了口气,“伤势很重,这倒不是最重要的。自那日后,她日日闷闷不乐,夜里躲起来哭。你母亲想法问过她,她与旭凤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仲商大惊,想起当日丹朱寿宴,“是月下仙人寿宴那晚?”
洛霖神色沉重的点点头。这是她的过失,一时心软放任了二人,仲商想起一个可能,又道:“那姐姐......可有身孕?”
洛霖道:“这倒没有。”
仲商顿时松了口气,“父亲不知,我从天宫回来,现在穗禾正在栖梧宫照顾旭凤,天帝大加赞赏,据传天帝要予她二人赐婚。旭凤虽好,毕竟是仇人之子。便是为了先花神,姐姐也不该再参合进去了。”
洛霖叹道:“我也是如此想。只是儿女都是债,锦觅心中只怕还惦记着旭凤。”
仲商无言以对,父亲也太软弱了。也罢,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反正又不是她女儿,做父亲的都没说什么,她若再进言,岂不是显得她对锦觅不怀好意?天界诸人多不知当日天帝纠缠先花神详情,只以为是先花神不能忘情,插足天家夫妻,锦觅这事若传出去,只怕声誉更坏了。虽然天界并不强调贞洁,但是闲言碎语终究难免。
仲商去看母亲临秀,收获了一堆关心,又去看了锦觅,锦觅手中握着那只寰谛凤翎,神色怔忡,泪光不干,显见得十分为难。她近来时常胸闷气促,还老是咳嗽,问她又说没事,十分让人心疼。仲商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是惯例安慰,她如今也不是清闲人,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呢。仲商重又恢复了整日东奔西走的生活,过久了竟也觉得十分充实,每天都生龙活虎的去干活,洛霖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心中叹息,只不好说什么。
时间匆匆,转眼间润三月丧期已过,该出服了。此时却有消息传来,鸟族长老隐雀与魔界几王有往来,听说好几次聚在一处喝酒聊天。自天后失势被废,鸟族重担就压在穗禾身上,只是穗禾到底资历浅薄,威望不足,又常年呆在天宫,不熟悉族内事务,很是有些弹压不住。天后得势时,鸟族虽得益众多,但也不是没有损失。天后跋扈,树敌甚多,那些人不能找天后晦气,却能迁怒鸟族,比如之前,花界因锦觅被旭凤所拐带而断鸟族食粮,据说很是死了一批幼鸟。昔日天帝与魔界几次大战,鸟族皆是身先士卒,死伤惨重,数目锐减。之前鸟族事务名义上是穗禾掌管,其实事事都要过问天后,而天帝通过天后,俨然已把翼渺洲当做自己的私产。凡此种种,鸟族内部其实不满已久,只是天后毕竟是先族长之女,资历威望能力都首屈一指,众人不敢违逆,再加上权力利益吊在眼前,尚能弹压的住。如今却鸡飞蛋打,好处全没有坏处一大堆,仅凭区区一个穗禾公主,如何能压的住?隐雀长老正是这些不满族人的代表,他在族内资历威望甚高,远非穗禾能比,他敢光明正大的去魔界与几王喝酒,显然是鸟族另有打算,欲要左右逢源,待价而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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